鄭昭業轉著頭,四下望了一會,眼中滿是無奈與譏嘲。
終于,他下了馬?腳步踉蹌地向山上走去。
山道崎嶇,驚鳥不時飛起?似在嘲笑他的瞎了一只眼……
半山腰上有一座小亭。
鄭昭業停住腳步?抬頭看去,只見亭中一名白衣男子站在那里?風袂翻飛,有出塵之氣。
“那就是王笑了。”他心里想道。
彼此照面?那只瞎了的眼睛讓他愈發覺得自慚形穢?于是愈發憤怒。
亭中有人走出兩步?鄭昭業轉過目光,看到了鄭隆勖。
鄭隆勖是鄭元化第四子,時年三十八歲,渾身上下都透著年富力強的氣質?眉宇之間官威壓人?此時衣冠上有些風塵仆仆的樣子。
“愣著做什么?”鄭隆勖開口道:“確實是我來了,去,撤軍吧。”
鄭昭業張了張嘴,感到憤怒、不可置信。
鄭隆勖也不與他多說?向手下吩咐一聲,有人拿了一道詔令遞在楊嘉手中。
楊嘉作為南京兵部尚書?在鄭隆勖這個兵部右侍郎面前卻不敢拿大,忙將那詔令看了,臉上神情一變,便要向山下跑去。
“臣領旨。”
“不許撤!”鄭昭業大吼道。
“這是殿下的詔令。”鄭隆勖淡淡道。
“四叔你這是在做什么?”鄭昭業重重喘著氣,抬手一指王笑,喊道:“你明知道他馬上就要敗了,為何要讓我撤軍?!”
亭中有人“嗤”地笑了一聲。
“擺出這表情做什么?你把自己當成是被十二道金牌召回的岳武穆不成?”
卻見王笑身后又走出一個與其年紀相仿的少年,手里還牽著一頭白色的小老虎,嘻嘻哈哈地說著,臉上俱是諷意。
鄭昭業不由大怒。
他這一刻的心境確實是岳飛那種‘十年之功、廢于一旦’的悲涼。但對方這種話是不好回答的,他鄭昭業自視甚高、有臉皮把自己比作岳飛,卻沒膽子把祖父鄭元化比作秦檜。
因此哪怕他多謀善辯面對這樣的諷刺卻也是答不出話來,只能氣得渾身發抖。
鄭隆勖目光在他臉上掃了一眼,仿佛現在才看到他瞎了一只眼,隨意地皺了皺眉,道:“怎么搞成這個樣子?有什么話回去見了祖父再說吧。”
“四叔!”鄭昭業吼道,“你們與王笑議和了?他有什么資格和我們議和,我馬上就能打敗他……”
“可惜,你一步都踏不進萊州。”王笑開口道。
他聲音很平淡,目光望著山下的軍陣,也不看鄭昭業,道:“這已經是你第二次到黑羊山了,你看,小小的黑羊山你都攻不下來。”
“我攻得下來!”鄭昭業道,“要不是那些人太蠢,你已經死一萬遍了!”
“你把別人都當成蠢材,楊嘉、關明、童元緯……你覺得他們蠢。但其實是他們的立場和目的與你不同罷了。就好比羊兒想吃草,你偏要它吃肉、還罵它蠢,那是你蠢還是它蠢?我沒死一萬遍,因為我比你更清楚他們想要什么,包括鄭元化想要什么。”
“你胡說!只要我四叔不議和,我馬上就要你死!”
“哦。”
王笑無所謂地應了一句,道:“知道什么是真正有用的威脅嗎?你把軍隊都調到萊州。但別忘了秦山海還在濟南,再加上濟南城的四萬守軍,他們如果直接揮師南下,你追得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