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要緊之事,你竟是不與我商量一聲就動手!”王珍越說越氣,打斷道:“你以為我是迂腐文人,卻考慮清楚這其中利害沒有?!”
“我就是知道利害、知道大哥會攔我,這才不與你商量。”王笑道:“不然呢?何以打破這僵局?田地、糧食、錢財全都在大家族手上,家國積貧積弱、百姓積貧積弱!這些大家族不繳糧不納稅,如附骨之疽吸干了天下的血肉。國與民越弱,他們越強。然后呢?因為他們強大,我們就不去動它?或者等到流寇、異族來了,任由他們掉頭投降。楚朝不是沒有能人,這些問題不是沒人能看清。就是因為沒有雷霆手段,治不了這結癥所在!”
“為什么要治?”
站在一邊的王珠淡淡開口道:“殺一半、拉攏一半便是。這些年天災人禍已經死了不少人,天下已有很多無主之田。等到過幾年戰亂平定,人少地多,這些問題自然會解決。”
他斜瞥了王笑一眼,譏道:“拉攏孔家、拉攏山東大族才是更聰明的做法。你不與我們商量,一意孤行,選擇的是最蠢的做法知道嗎?”
王笑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二哥說的是更省力的做法。更省力,但不夠有效率。”
他語氣鄭重起來,又道:“這樣的做法,兩位兄長會、唐中元也會、鄭元化也會,甚至多爾袞也會。我們拉攏這些大族支持我們。很快就能穩定山東局勢……但,生產力太低了啊。種田的全是佃戶,為別人種田,一年到頭產的糧食還不足以溫飽,誰愿意努力耕作?軍戶丟了土地,誰愿意保家為國?改成募兵,朝廷收不到稅,哪來的錢銀?是,我們可以一點點和他們磨,一點點擠,所謂的勵精圖治?但我們地盤最小,實力最弱。以這樣的生產力,已經趕不上他們了,遲早只能是滅亡。
要想提高生產力,有很多辦法。比如科技、比如更高產的作物。但這是遠水,沒有十年之功看不到效果。最快最實現的辦法,還是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就像治病,要治本,而不是治標……”
“你做不到的!”王珠叱道。
他冷笑一聲,抬手指著王笑,道:“我告訴你為何你做不到。因為天下百姓都是蠢的。他們盲從、怯懦、目光短淺,你為他們爭取到田地他們也守不住。朝廷永遠沒有辦法直接管理數百萬、數千萬的百姓。你以為他們有了田地就會努力耕作?
我告訴你,法令一松,他們就會怠懈,你不知道他們能有多懶。而就是這些你視為‘附骨之疽’的士家大族,能夠通過盤剝,壓榨出他們的血汗錢。這么說吧,世家大族能從他們身上盤剝到九成,我們只要爭取到其中三成的支持,則大事可成。而不是像你這樣直接得罪光!”
“二哥你有失偏頗了。”王笑輕輕笑了笑,緩緩道:“我知道田地上的百姓能創造出多少奇跡,我見過。”
“呵,你在夢里見過。”王珠冷笑不已。
王珍搖了搖頭,對兩個弟弟的理念都感到不認同,嘆道:“二弟,你太偏激了。三弟,你手段太急了,要改變眼下之結癥,該徐徐圖之的……”
“大哥你不必說我。”王珠淡淡道:“總而言之,這小子這次是做錯了。”
王笑道:“我自有分寸,懶得與兩位兄長爭對錯。”
“你不與我們爭。但我不妨告訴你,此事不僅是我們,齊王、秦山海、左經綸、傅青主、董濟和……所有人都覺得你不該這么做。”
“那又怎樣?”王笑雙手一攤,道:“孔胤植已經被我做掉了。有本事你們把他救活啊。”
“……”
“你們怒氣沖沖跑過來,想要如何?唔,孔胤植的棺材就擺在大堂,你們去救好了。”
“……”
“事情已經干了,兩位兄長氣也沒用。來得正好,幫我孔家的田分了吧。圣人之后代們,也該學著自食其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