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漱玉泉畔的聚會上,雖然錢朵朵極力勸說,左明靜最后還是沒有答應去國公府給淳寧公主任事。
左明靜看得明白,這件事并非錢朵朵想的那樣簡單。
公主想找人批紅,這些人的才干還在其次,比才干更重要的是身份。批紅涉及太多機密,能得到重用的人必須先要得到淳寧信任。
她左明靜既是左家孫女,又是何家孫媳。倘若有機密文書讓她過了目,難保不會傳出去。身份如此,注定是不適合的。在這件事上,是錢朵朵一廂情愿了。
心里有了這層推斷,左明靜將這事拋諸腦后,回到左府之后繼續埋首整理起石頭記的稿子。
整理書稿看起來只是小事,但她知道,以眼下的局勢,倘若山東之地能有一本讓天下文壇矚目的巨著出世,那便代表著山東文教之興不輸于江南,也能扭轉一部分讀書人的印象。
齊王幕府沒有開科取士的名義,但如果有懷才不遇的讀書人見到這邊重視文教,就有可能投奔過來。這勉強也算是她這個孀居婦孺能盡的一份微薄之力……
左明靜既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獨自于案前整稿,心中也有屬于她的那份清明安靜,與年月無爭。
但有時候不是她想與世無爭就行的。她回府不久,左經綸便喚她到書房說話。
左經綸是三天前才回濟南的,他一把年歲了,主持完分田事務,又風塵仆仆地趕回來搭建議院,卻沒有半點吃不消的樣子。
大概因為權力是最好的返老還童的靈丹妙藥吧。
“孫女見過祖父,請祖父安康……”
祖孫相見,左經綸放下一封公文,開口道:“你在家里也呆了很長一段時日了,今日何良遠向我提出要接你回何府。”
左明靜才行了一個萬福,雙手放在側腰還未來得及放下,聞言動作停了停。
左經綸又嘆道:“在京城之時,因我忽然病倒,你才回府侍疾。如今我既已痊愈,你再呆在府中,確實不適合了。”
左明靜猶豫了片刻,問道:“祖父可否容孫女再想想?”
“想想也好。”左經綸緩緩道,“只要你心里記著維護左家的名聲。”
有些話,祖孫二人都沒有明說。
當初左明靜回府,看起來是由左明心出面。但等她回到左家之后,卻是錦衣衛暗中不讓何家把她接走。
左經綸、何良遠都是人老成精的人,一點端倪就能看出整個脈絡。都認定是王笑在背后出了手。
何良遠以前斗不過王笑,后來怕了王笑,也許還存著心思想等醞釀出了什么大丑事之后,拼著臉面不要了,借機給王笑致命一擊。但這大丑事一直也沒發生,想來是左明心托了秦玄策的關系讓王笑護著左明靜也有可能。
左經綸當時則認為何良遠大勢不妙,把孫女接回來也好。至于王笑是否存了什么心思……左經綸不像錢承運那么不要臉,但為了心中抱負,他也可以全當不知道。但這么長時間過去了,王笑沒有動靜,那想必是猜錯了。
如今何良遠、左經綸兩人都進了議院,局勢又有了變化。何左兩家也需要再次聯合起來,以保持足夠的威望,在齊王黨和國公黨之間形成緩沖。因此,何良遠提出要接回左明靜,左經綸并不反對。
至于左明靜的個人意愿,在此事當中絲毫不重要。
只是,“容孫女想想”這一句話,還是讓左經綸重新斟酌起來。他知道自己這個孫女聰慧,不會說無關緊要的話,那么這個“想想”說的其實是她自己會去想辦法。
左經綸也愿意看看她能有什么辦法,或者說看看她有什么“靠山”。
正在此時,忽然有下人稟報道:“老爺,有人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