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晚了來求見?”左經綸微微一愣,問道:“是誰?”
“是個年輕人,小的也不認識,只說把這枚信令交給老爺。”
左經綸只看一眼,應道:“快去把人請進來。”
“是……”
下人走后,左明靜又行了個萬福,道:“祖父,那孫女告退了。”
左經綸看了她一眼,并沒有馬上讓她離開,而是沉吟了一會,接著又噓寒問暖了幾句。
過了小一會兒功夫,左明靜離開。
左經綸則是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書房前廳,正見王笑走了進來。
“見過國公。”
“左大人無須多禮,直接說事吧。”王笑扶著左經綸重新落座。
接著,他一點拖泥帶水的樣子都沒有,徑直開口道:“分田事畢,北方戰事已開。我打算把萊州的糧據政策推行到整個山東境內,左大人意下如何?”
左經綸才落座,聞言又重新站起來。
“此事關系重大,請國公先稟明齊王殿下,再召群臣商議,選兩城州府試行為宜……”
王笑道:“我今夜是從城外兵營回來,路過左府時,只帶了兩名護衛脫離了隊伍,獨自前來見老大人。換言之,現在濟南城,并沒有多少人知道我們已在商議此事。老大人認為這是為何?”
左經綸心想,還能是為什么,你這個年輕人做事情性子太急了。
“國公啊,衍圣公府之事過后,我們才把山東士族安撫下來,這個時候再推行限糧之策,萬一把他們逼急了又如何?”
王笑見他不答,自己回答道:“我今日來與老大人秘議,就是為了老大人能寫個票擬,我直接批紅蓋印,明日便傳告山東。”
左經綸道:“要推行糧據之策,首先就要從百姓、糧商、士族手中把所有糧食全都收上來,再依據每個人每日的口糧統一發放。這對于那些吃不飽飯的百姓或是好事,但他們根本就不明白這其中道理,只會以為是我們派兵搶奪他們的口糧;糧商們更是被國公你逼到死路,從此山東再無糧商,也沒有糧商敢從外地運糧過來;世家大族存糧最多,國公你剛搶了他們的田地,轉眼又要搶他們的糧食,誰心里沒有怨言?此令一下,整個山東都要群起反對,必起大亂!請國公三思……”
“召令一下,我麾下將士馬上便可趕赴各個州府押解糧食。由不得他們反對。”王笑道:“也沒有時間給我三思了,這半月間,我們要送到天津、送到皮島、送到新兵營的糧食,哪一次沒有缺口?濟寧、德州、臨清,所有糧倉都已空了。一旦戰事不利或出現天災,老大人知道會有多少人要活活餓死?”
“那就請國公不要再派兵到天津、到皮島了!”左經綸道:“建奴與唐逆鏖戰,我們正可觀其兩虎相爭。就算擔心唇亡齒寒,稍作支援即可,何必拿全部家底去拼?!”
“山東無險可守,處四戰之地,不去拼,等唐逆一朝敗亡,八旗兵馬長驅直入,誰來守?讓那些糧商、那些科舉士族來守嗎?!”
“事有輕重緩急啊!國公。”左經綸道:“建奴還在北直隸,山東百姓才是我們治下之民,民心不定,何以振興天下?”
“正是因為事有輕重緩急,建奴已然入塞,滅國之危迫在眉睫。才必須施行此策;正是因為山東百姓才是我們治下之民,才必須限制、分配糧食,合理調度,讓兵士有糧草,讓貧民能活下去。”
“不等國公你發放完糧食,反對的聲浪就要把你我掀翻!”
“那就把他們全打趴下去!”王笑道,“這些天來,我每聽到你們要支用賑災糧倉,我就到兵營巡視,因為我受夠了你們這種拆東墻補西墻的泥瓦匠做法。富戶、糧商的糧食堆積如山,流民餓死道旁。我不會讓山東境內再出現這種局面。唯有用我麾下之兵,去搶他娘的。”
“國公啊,我并非不支持你。”左經綸苦勸道:“分田之事,我豈不盡心?當初你是怎么和那些士族說的?許諾分了田之后保他們的前程富貴。打一批拉一批才好不容易把事辦成了,這才過了多久?分完他們的田,又要搶光他們的存糧。如此一來,朝廷與反賊何異?”
“我楚朝兵士若無兵糧,又與反賊何異?這些年來,哪里不是流寇搶完了百姓官兵又來搶?既然如此,干脆由我來搶,一次搶個干凈。誰敢不從,向我手中的刀去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