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啊。”柳嵐山攤開雙手任童子披上衣服,嘆道:“王笑此人是亂臣賊子,他尚公主得以幸進,向來仇視科舉士族。這次我們若不北上,他便要攻略河北諸地。往后一旦讓其坐大,必顛覆大楚社稷。
江北四鎮這些軍閥只知擁兵自重,不思進取。蓋當此內外凋敝時,竟也不能拿出破釜沉舟之勇氣,可嘆、可恨!我前兩日就勸宋行柏派精銳攻城。他死活不愿,如今如何?兵敗惶惶,被我言中了啊。就是這樣一群鼠目寸光之輩,我不鞭策怎么行?”
柳嵐山嘴里侃侃而談,穿戴好之后上了馬車,自語道:“此去臺兒莊,只盼關明別再讓我失望了……”
“柳嵐山跑回來了?”
臺兒莊城外,關明聽到稟報,臉上浮起厭惡的表情。
帳中諸人見了,紛紛開口譏嘲起柳嵐山來。
“這柳嵐山不過是娶了個鄭家庶女,竟比鄭昭業還傲氣。借著勸降馬時勝的小功,平日里頤指氣使。好不容易把他打發到宋行柏軍中,竟又跑回來了。”
“南京城里袞袞諸公不知兵事,又不相信將軍,每每派一些文臣來指手劃畫。若非如此,前次北上討逆,何至于功敗垂成?”
“這次也是,我們大軍本可一戰攻下臺兒莊,這柳嵐山非要勸降,保留了城內的兵馬。這才給了逆軍可乘之機……”
這樣把責任推在別人身上確實也太牽強,關明聽了都有些不好意思,畢竟臺兒莊確實是自己不小心丟的。
“閑話少說,讓柳大人進來吧。”
不一會兒,柳嵐山步入大帳,侃侃而談起來,沒過多久便有爭執聲響起。
“退兵?王笑只帶了五百人來,關總兵這樣就退兵,不怕淪為天下笑柄嗎?”
關明坐在那閉著眼不答,有軍中謀士起身道:“柳大人只看到五百人,并不能說明他沒有更多兵馬。我聽說,王笑已斬殺奴酋多鐸,想必建奴必要退了。到時山東大軍回防,我等被圍在黃河以北又如何是好?”
又有謀士道:“不錯。當此家國危亡之際,豈可同室操戈?我們此次北上就是為了支援山東對抗建奴,如今建奴退了,自當退兵。”
柳嵐山怒極,一時居然被對方這句大義凜然的話噎得說不出話來。
他是讀書人,少有拿臟話罵人的時候,此時也終于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罵。
娘厄息撇!觸乃篤釀!好你個關明,想得倒是美,卡要了那么多糧餉,帶著兵來晃一圈就想走?還在這裝得為國為民,狗猢猻……
柳嵐山只覺氣得頭都有些疼,好不容易才平息怒意,勸道:“不可啊,關總兵,正是因為建奴退了,眼下的局勢不同了。王笑有虎狼之心,接下來他必定不甘心收縮于山東。江南富庶之地,他豈不覬覦?若其南下,徐州首當其沖。”
關明不易察覺地笑了笑,他當然知道徐州首當其沖,不然這次就不會來了。
稍稍示意,又有謀士起身撫須道:“此次我大軍糧餉盡放在臺兒莊城廓內,如今糧餉丟了,實在是無力討逆了啊。”
柳嵐山不可置信地挑了挑眉,實是因為沒想到關明能無恥到這個地步。
呵,臺兒莊到手沒幾天就丟了,你們有時間把糧草放進去就怪了!
他強忍著心中怒意,泛起笑容,拱手道:“若關總兵能以精銳盡快攻下臺兒莊,下官愿為將軍請餉……”
縱使是世家公子見慣了大場面,柳嵐山也覺得肉痛。
這次北渡黃河,與其說打臺兒莊、不如說是買臺兒莊,只是這價錢實在是高。
還偏偏買了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