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點點頭,提筆在圖紙上畫了一條長長的線。
“傳我命令,以開發膠東、河北為名,沿著王景河故道兩岸各一百里,把所有百姓、物資盡數遷走……”
“國公,這太……”蘇明軒急道:“事情還沒到這一步。”
“到那一步就來不及了,先做好最壞的打算。”
“這樣大的動作,怎么可能瞞得住他人耳目!只要有心人猜到,消息一泄,對方提前決口又如何?那么多人遷移不是一時半會能完成的,很可能是才遷走數萬人,而害死剩下的數十萬人……”
王笑道:“所以,務必封鎖山東。”
“封鎖不住的啊……”
小柴禾抱拳道:“國公,卑職拼死也要做到……”
蘇明軒吼道:“做得到?那么大一片地方,那多么人口遷移,你拼死有何用?萬一有一個人跑出去把事情泄露了,要死多少人知道嗎?數十萬人身家性命,你一句承諾擔得起嗎?!”
小柴禾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國公,消息封鎖不住的,不能亂了陣腳啊。”
王笑默然良久,嘆了一句:“是啊……封鎖不住的。”
他抬手擺了擺,又道:“此事我再想一想……再想一想……”
蘇明軒和小柴禾都還是第一次見王笑下了命令又收回去,心中愈發擔憂。
蘇明軒自己還在不停揉著額頭,嘴里卻念念叨叨勸王笑:“鄭元華還在位置上,此事還有時間,我們再從長計議吧?眼下每一個決定不能不慎重……”
次日,陳京輔起身。
走到前院時,他環顧了這個新居一眼。
年幼的陳璜正在院中讀書,起身問道:“父親,才來徐州,這便去上衙嗎?”
“是啊,終于可以治河了。”陳京輔感慨一聲,心道可惜楚朝南北割據,眼下只能治理徐州這一隅。
“恭送父親。”陳璜端端正正行了一禮。
陳京輔昨夜與王笑談到半夜,只睡了兩個時辰,卻是精神奕奕。
先到了府衙領了官身,覺得徐州官氣肅然,辦事務實有效率,可惜沒見到國公。
“陳大人,國公已經安排好了,讓小的領你到城北巡視河道。另外,治河所需一應人力物力,可找商處務王主事……”
陳京輔心中已有腹案,但他行事謹慎,還是先到黃河上看了看,脫了鞋襪,一腳深一腳淺地在淤泥里勘探河況,不時感慨“可惜了大好良田。”
半個時辰,遠遠有人策馬過來,卻是方以智三人帶著隨從。
他們也不嫌泥污,翻身下馬后向陳京輔趟過來。
一番寒喧之后,因泥水冰冷,復社三人已凍得發抖,侯方域更是臉色發青,咬牙強撐。
方以智遙望黃河光景,長嘆道:“陳大人要治水,卻只治徐州這一段,豈不是事倍功半?上游不治,泥沙沖積下來淤堵河道;下游不治,泥沙不能沖刷入海,最后還是要泛濫成災。”
“是啊。”陳京輔深以為然,“當然是要上下游并治才好,國公答應我,明年便能讓我徹頭徹尾治河。而今冬,我打算挖出淤泥,分流黃河,退水還田,修興水利,供徐州百姓明年能春耕……”
方以智又問道:“你可知國公此言是何意?想必是要用兵,打下開封等地,到時兵戈一起,又是多少人流離失所?”
陳京輔默然,道:“這不是我該想的,在其位謀其職,我只懂治河。”
“我又何嘗不想治河?”方以智道:“但萬事皆有章法,若有不經戰火、就能使楚朝上下一心之策,不需待到明年,今年陳大人就可以開始徹頭徹尾治理黃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