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不說話。
張端苦笑一聲,道:“那位左巡按左大人到了徐州,辦起事來,表面上恭恭敬敬,民生諸事皆請殿下裁斷。但請問殿下,國公重傷之后,徐州的兵權、廠衛,這兩樁最要重的事務交在誰手里?敢問殿下,這兩日裴鎮撫做事是向誰請示?”
他說完,目光落向桌案上,周衍的印章正擺在那兒。
殿下你沒有兵、沒有爪牙,只能坐在這蓋印不成?
周衍閉上眼,心中隱隱對張端有些惱火,但這些話語還是在腦中揮散不去。
說他挑撥生事吧,又似乎像是忠言逆耳……否則自己永遠就躲在別人的羽翼下,窩窩囊囊下去不成?
張端不再說話。
他想說的意思卻已表達得足夠清楚王笑太強勢,我們沒辦法。但王笑的位置后面,難道還要把淳寧公主先排上去嗎?
那你齊王殿下要被擺在哪個位置?
張端絲毫不覺得自己在挑撥什么,說的都是事實。
王笑重傷后,把徐州兵權交給秦小竺,這沒什么好說的,自己又不打算爭兵權去打仗,萬一被打死了怎么辦。
但廠衛不交出來就說不過去了。左明靜表面恭謹,旁事不爭,看起來給足了齊王面子,但一來就捏住了最關鍵的東西。
什么賢王的架勢,那是給百姓看的,明眼人才知道,錦衣衛才是關鍵,齊王若掌控錦衣衛,與瞎子、聾子有什么區別?
張端心想,忠言逆耳,但我還是說了,眼下只看齊王你有沒有魄力,你若只想縮在姐姐、姐夫的羽翼下當個乖寶寶,那當我沒說,我回去繼續上衙吃番薯。總之,你得有魄力,才值得我追隨……
過了半晌,眼見周衍還不說話,張端嘆息一聲,眼中流露出失望之色,道:“是微臣多言了,微臣告退。”
他行過禮向外退去,心想齊王軟弱,不足與謀……吃番薯就吃番薯吧。
“你想讓本王怎么做?”
張端身子一頓,又鄭重行了一禮,道:“臣并非挑撥,而是認為殿下當讓淳寧公主知道,殿下已可以執掌朝綱,不需要她派人前來。而要讓公主殿下明白這點,須先從左明靜手中收回徐州的廠衛之權……”
“殿下,臣再說句不好聽的。世間哪有讓女子掌權的道理?殿下可知左明靜用錦衣衛做什么?去查了幾個風塵女子。天子親衛,豈是用來爭風吃醋,處理些雞毛蒜皮之事?
公主殿下畢竟是女子,又派左明靜這樣一個女子過來,這種時候了,還不忘那些家長里短,女子便是這樣,心眼小、氣量小,若容她們繼續把持朝政,必鬧得烏煙瘴氣……”
府衙內,左明靜與董小宛正相對而坐。
“我聽說你才思敏捷,想舉薦你入知事院做事,你可愿去?”
左明靜這一句話之后,董小宛低頭思量不已。
她以往倒也聽過類似這樣的話,但那都是男人對男人說的。
何曾想有一日,竟有個女子,以高官的語氣對自己這般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讓人覺得如作夢一般荒唐。
“怎么?不愿意也無妨。”
“并非不愿,只是不明白……小宛才疏學淺,不知大人為何會舉薦我?”
“我查過你,覺得你能做得好。”左明靜并不隱瞞,笑道:“對了,你字寫得很好,我很喜歡。”
董小宛微羞,低頭道:“謝大人抬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