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看明白了,明后年必要北伐,之后還要西征南略,自己這軍需罐頭生意還大著,再不搶在別人前面怎么行?
但濟南附近的地都是劃好的,哪里建廠、哪里耕田、哪里建宅都是規定得明明白白……
錢怡對此深惡痛絕,不止一次痛罵:“老三管得真寬……律令嚴苛,與暴秦何異?!”
她這后半句也是和別的同行們學來的,因為三個月前有人占了耕地建廠最后被官府重罰了。
在山東做生意其實很不容易,亂七八糟的條例很多,比如什么‘最低工錢’之類的就很不像話,明明一個月六錢銀子也愿意干活的流民很多,官府非要逼著給他們不得少于八錢,這不是扯淡嗎?
生意人平時聚在一起偷偷罵王笑的也有許多。錢怡和王寶為了加入進去,時常喬裝打扮,混在其中跟著罵一罵。
錢怡本想找王珰想想辦法給自己弄塊大點的什么‘工業用地’,但王珰上次回來躲著她。
這次聽說城北那邊到處在遷移百姓,想必空出很多土地,錢怡就動了心思。
“我找我爹打聽了,之所以要遷移百姓,是怕黃河淹過來,但我爹說黃河應該是守住了……總之黃河淹不淹的我不管,這次之后肯定有空出來的地方,我們必須得去買下來。”
王寶愣道:“怎么買?”
“先去看看我們要哪塊地,等王珰回來,你再去找他一次。他不是也想搬出去住嗎?你幫他勸勸二叔。”
“真要去,不是不讓出城嗎?”
“怕什么?我們這身份誰敢攔我們啊?”錢怡道。
王寶有些怕,道:“那不是違禁了?”
“上次只拿了那么小一塊地,你還不長教訓嗎?!要不是我消息靈通,你有現在的好日子嗎?還在家里挨爹打罵呢,快,讓人套馬,快人一步才能多賺銀子!”
于是,夫妻二人這日從北城出了濟南……
“那個宋蘭兒也學人組織學社,開了一個‘巾幗社’,上次還跑來叫我也加入。”
錢怡躺在馬車上,枕著王寶的腿,仰著臉說著,問道:“你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嗎?”
“她貪娘子你的銀子。”
“聰明。”錢怡撫掌道,接著眉頭一皺,又道:“我真是看見她就煩。”
她眉頭越皺越緊,似在算計著什么,過了一會又道:“沒幾日就過年了,等過了年……算了,到時再說吧。”
王寶低頭一看,錢怡長得本就不好看,這樣仰著拿鼻孔對著自己就更難看了……
他不由心想,其實錢承運也算是相貌堂堂,只是有些陰鷙之態,文氏相貌普通,五官有些粗大而已。錢怡卻是即有文氏的五官,又有錢承運的陰鷙……唉。
自己如今有了舉人的功名,又有銀子,若能離開這里,去江南游玩一番該有多好……
算了吧,這輩子有父兄、有娘子顧著自己,只要少生些事端,一生富貴無憂,還想那么多做什么?
馬車出城行了三四里,路過一片村莊,里面是空無人煙,村口有個元代張文忠公張養浩的祭祠,祠堂旁樹林森林,十分清幽。
王寶這舉人雖然是買的,好歹也讀過書,看到張養浩的古跡,開口便吟道:“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里潼關路……”
后面的他忘了,倒只記得最后一句。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錢怡對這種吟詩作對之事其實沒有自己以前認為的那么感興趣,不停驅車夫快點趕馬。
又行了一里地,前面便是小清河,夫妻二人下了馬車,錢怡指著對岸,道:“看,那邊的百姓都被遷走了,正好我們建作坊……”
王寶目光看去,只見隔著小清河,對岸除了一群正在拆卸木料造船的工匠和士卒,并沒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