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黑腚抹了抹眼,一拍大腿,道:“嘿,俺有三十畝地種著,三年都不用交田稅,又不要給地租。劉大人你說哩?要不俺說劉大人是俺的恩人哩!”
他說著浮出笑來,又道:“不瞞大人,俺種自家的田更賣力些,又修了水渠,去年得了六十多石糧。俺婆娘又種了些番薯,在養了些雞仔,在那邊犄角旮旯的地方種了點菜,日子可好過哩,可惜俺阿爺沒熬到現在……”
劉文微微笑了笑,神情有些滿足,又問道:“除掉田稅,你去年稅了多少別的稅?”
晁黑腚也有些得意,又是說到高興處,也沒仔細想,開口就道:“俺足足給了十四石糧哩。”
劉文眉頭一皺,問道:“怎要十四石?”
“俺家六石的丁稅,三石的傭稅,一石的調稅,還有二石是給村里修渠的……對了,俺還去修了三個月的渠……”
“修渠的工錢呢?”
“工錢?俺給自個村里修渠,哪要工錢?等今年地里不忙了,俺們還得再修兩條渠哩……”
劉文又問道:“十四石糧食?那是還收你火耗了?淋尖了沒有?還有,你家只有三口人,去年只該交三石丁稅,一石調稅。又從哪多出了十石?”
晁黑腚是個精乖的,意識到了什么,開始吱唔起來。
“劉大人你辛辛苦苦來一著……看俺們日子好過起來就是了……十四石不多滴,俺去年種了六十多石糧哩……”
“一家人一年剩四十多石糧,也就剛好夠吃飽而已,算多好過?我問你,今年呢?”
“今年……也是要十四石。”
“明年呢?”
“明年要加上四石田稅,十八石。”
“四石田稅?”劉文道:“你家三十畝地,該是二石田稅。剛才都和你說了,三十稅一,怎么還沒明白?還有,今年丁稅免除了、徭役也免除了,以后做工是有工錢的……這些你都知道嗎?”
“俺……”
劉文皺了皺眉,道:“大寨村里縣里太遠,糧食是由范家統一收的,這些多出來的稅賦是他收走的?”
“劉大人,范員外前年分出來那么多田,每年還得派人幫忙運糧,俺覺得……收些火耗也沒關系……范員外人還是很好的……俺有這個收成就足夠哩……”
劉文搖了搖頭,道:“這樣下去,你家里還是沒有余糧,遇到荒年怎么辦?你不替自己想,也不替娃兒想?這事你早該來找我說。”
“劉大人你就別生氣了……俺真覺得已經很好了……”
又說了好一會,晁黑腚好不容易才勸著劉文不再生氣。
劉文則是問了些細節,臉露沉思……
說完這些事,又說起些別的閑話。
“劉大人,俺聽說,你是考那個什么學當上官的?”
劉文道:“我是吏員,不是官,現在只要通過公務考試就能當吏員……”
“劉大人見過靖安王嗎?”
“那倒沒有。”劉文話到這里,眼中有些發光,道:“不過今年六月,我會到濟南進修一段時日,到時也許能見到靖安王。”
“真好哇。”晁黑腚又推了推桌上的兔肉,有些猶豫地問道:“俺聽說,縣里多開了兩個學堂……俺家娃兒……那個……俺家娃兒也能送去讀書嗎?”
劉文笑了笑,指著晁黑腚道:“我就說這大寨村屬你最聰明。”
“咋樣?能成嗎?”
“我問你,你家的地以后給誰種?”
晁黑腚道:“俺都想過啦,俺婆娘家里有三個弟弟,一人只分了十畝地,最小的那個以后可以種俺家的地,俺再把娃兒送去讀書……劉大人你看這成不?”
“行,只要地有人種,這事我替你辦……”
晁黑腚大喜。
說完這些,劉文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