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竺揉了揉眼,翻身起來,懶洋洋地抱著王笑的腰,柔聲問道:“怎么啦?作噩夢了?”
“嗯。”
“夢到什么了?”
“我夢到手下人都被收買了,全都要殺我。”王笑轉過頭盯著窗外,喃喃道:“像殺鄭元化一樣……”
“鄭元化死了,那是因為他太笨了,我們才不會那樣。”
“他不是笨。”王笑道:“是我比他運氣好一些,這次如果被收買的不是魏幾悅那樣的小官,而是小柴禾、耿當、莊小運他們,我的下場可能就和鄭元化一樣。”
“才不會。”秦小竺道:“而且他們哪里就那么容易被收買?”
“莊小運收買不了,還可以收買他的副將,除掉他奪權,這不是好不好收買的問題,而是世事如此。”
“你不要亂想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嗯,我知道。”
王笑目光中泛起些回憶,又緩緩道:“如今我回過頭來想,發現自己這一路走來太幸運了。
鄭元化用鐵冊軍追繳江南士紳欠糧,就如我當年用錦衣衛抄家,所幸的是我遇到的是張永年,而非黃斌。
其后我到遼東,又遇到了我們的祖父……秦老將軍啊,世人總罵他守不住遼東。但現在回過頭看,他有太多可以保全私人門戶、讓秦家滿門富貴延綿的選擇了。”
秦小竺沒有說話,只是把頭貼在王笑肩上,手又抱得緊了些。
王笑又道:“知道嗎?如果沒有秦老將軍,當年遼東的處境可能糟得太多太多了……換成別人守錦州的話。
今天我看江南的情報,看那些人的所作所為,才知道秦老將軍當初能不做那些保全門戶選擇有多難。”
“王笑,你因為鄭元化的死不痛快嗎?”
“嗯,不痛快。”
“但他不是我們的敵人嗎?”
“他是我們的敵人不假。”王笑道:“但他和我還有個共同的敵人,是這個壓得世間生黎活不下去的世道,現在他輸給這個世道了……我也……很怕。”
秦小竺愣了愣。
她認識王笑這么久以來,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說怕。
“我會保護你的。”秦小竺很認真地說道。
她有些固執,又有些溫柔,小鳥依人地趴在王笑背上,又道:“就算別人都背叛你,有我在,沒有人能傷得了你。”
王笑用手覆住她的手。
“嗯,我知道。”
他有些話沒有和秦小竺說。
他不是怕死,怕的是這條路上只剩下他一個人……
因為那個走得和他一樣快的老頭已經死掉了,他怕他們都死了,那些沒做完的事半途而廢。
“王笑,鄭元化那么討厭,還掘了黃河,你不要因為他的死不高興好不好?”
“好。”
“真的?”
“嗯,不想這些了,我們開心些。”
……
夜里安靜了良久,重新躺下的夫妻二人又低聲說起話來。
“哎,睡不著了……”
“那……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