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橫波目光看去,見她嘴型說的似乎是“好想見淳寧啊”之類的。
又過了一會,王笑走到顧橫波的馬車這邊,道:“南邊出了些事情,暫時不回京了,我去一趟宿州。”
顧橫波腦子“嗡”的一聲,只剩下一個念頭。
“夜長夢多啊夜長夢多……到底是哪個該死的在這種時候鬧事……”
隊伍掉頭往西南方向行進。
顧橫波又重新恢復成王笑的隨身書吏,坐在他身邊,攤開地圖,遞過紙筆。自己也攤了小本子擺在膝上,準備記錄王笑的吩咐。
秦小竺就閑得多,支著腦袋和王笑一起看地圖。
王笑先是在地圖上畫了兩畫。
那是淮河和長江。
淮河是如今北楚、南楚勢力范圍的分界線。
王笑卻是凝視著‘淮河以南、長江以北’的這片范圍。
“你若是南楚鎮守湖廣的總兵官孟世威,你要怎么做?”
秦小竺想了想,道:“難辦,一旦我們揮師南下,南楚肯定是守不住淮河,那就只能守著長江天險和江北幾個重鎮了對吧?
我要是湖廣總兵,我不守湖廣去哪?要是你出兵占據長江上游,順江而下,南京就完蛋;但我要守著湖廣吧,問題是說不定守著守著南京就完了,我守了有什么用?
怎么做呢……反正要是換我,我投降了你拉倒。”
王笑道:“孟世威不是沒想過投降,事實上他一直在派人與我們接觸、談條件。要求保留他鎮南侯的爵位、食邑,保留他的兵權和地盤。”
秦小竺“呸”了一聲,道:“他想得美,我秦家都沒這么風光。怎么可能給他一個降將這樣的條件。”
“是啊,我不可能接受這個要求。”王笑道:“而他這一輩子打拼來的世襲罔替的爵位、數不盡的家財、坐擁數十萬大軍的兵權、一方土皇帝的地位,一旦投降了可通通沒有了,他能甘心嗎?”
秦小竺大咧咧道:“他出了價,我們也可以還價嘛。”
“本來是可以討價還價的。”王笑道:“但,現在我不會再和他談了。最新的情報,孟世威起兵造了南楚的反,他把武昌城屠掠一空,率軍東進攻打南京了……”
“啊?!”秦小竺很詫異,問道:“他這不是瘋了嗎?出這樣的昏招。”
“昏招?”王笑眼中帶著冷冽之色,淡淡道:“你不覺得這對他而言,是一步破局的妙招嗎?”
“怎么會?”
“就像我們剛才所說,湖廣已成戰略上的雞肋,守也不是,不守也不是。他想投降吧,條件又沒談攏。
起兵攻打南京,把南楚皇帝掌握在自己手里,他便可號令南楚,接下來選擇就多了,既可以讓別的軍閥先和我拼,也可以謀求更好的地盤。
或者勵志整合南楚、勵精圖治也不無可能;再或者,他成了南楚的曹操,再想要投降手上的籌碼也更大了。
你看,對于他個人而言,這步棋是最精妙的選擇。把他尷尬的處境一下子盤活了……”
秦小竺還是有些沒想明白,露出茫然的神色,道:“可是……南楚本來就打不過我們,還這樣內斗,不是更完蛋了嗎?”
“站在全局角度上看是這樣的。”王笑道:“但上一次試圖全盤為南楚考慮的人已經死了,他們自己弄死的。
而鄭元化一死,局面也就亂了。沒有人能彈壓住那些跋扈軍閥,于是孟世威馬上就造了反。
但歷朝歷代不就是這樣嗎?從另一方面想,安知他不是下一個劉裕?也許他真有能力取代鄭元化建立一個更有力的中央集權呢?呵,亂世出英雄,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會是那個英雄……”
秦小竺很是厭惡地“呸”了一聲,罵道:“屠戮自己治下百姓,英雄?去他娘的英雄吧。”
王笑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地圖上的武昌城,良久無言……
武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