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斷定到時北楚會有兩路大軍,一路從徐州出發,攻滁州、揚州,兵指南京;一路從西安出發,下襄陽、攻武昌,順長江而下攻打南京。
有這樣的朝廷管著,這戰打不贏的。
眼下我們有兩條路,第一條,我來掌控天子,主持大局,應付王笑的攻勢;第二條……只能是改換門庭,我們投降北楚。
我老且病,沒幾年活路了,不貪我自己的榮華富貴。但得要給你,也給跟著我的這些將士一個交代,投降了,不能比原來過得差吧?
但就這樣的條件,王笑也不答應。秦山河來來回回就是那些糊弄人的話。
知道他們為何如此敷衍我們嗎?”
孟不拙道:“他們想要等發兵之后,兵臨城下了,或者勝了幾場仗之后再與我們談?”
“不錯。”孟世威道:“北楚沒有錢糧馬上南下,他們在等秋收。所以,現在這兩三個月,是我們的最后機會。”
“機會?”
“我已派人聯系秦山河,邀北楚出兵與我一起攻打南京。秦山河若是答應了,便等同與接受我的投降。
我劫掠了武昌城,攜著能供應百萬大軍的錢糧。而北楚卻還沒有錢糧,只能帶少量兵馬來。我是主力,他是側應,到時該由我來主導談條件。”
孟不拙又問道:“可他若是不答應呢?”
孟世威道:“那我就自己拿下南京,挾天子以令諸侯。對于北楚而言,這也是他們不愿見到的結果。
因為我不像應思節、馬超然那些文官蠢材。我是如今大楚軍中第一人,由我掌控下的江南,要比鄭元化執政時要強大得多。
西邊,我已派人與張獻忠聯絡,聯寇討伐,結盟對抗北楚;南面,我也派人聯絡了鄭芝龍、岑安國……”
提到這些人,孟世威有些譏嘲地笑了笑,道:“這些軍閥毫無報國之心,只想守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文官們拿他們沒辦法,我不一樣。
等天子到了我手中,這些軍閥若敢不遵我號令,我就率軍南下,搶奪他們的地盤。我不像鄭元化、應思節那么好說話。”
孟不拙道:“孩兒明白了。我們洗劫武昌城,既可保證軍需,比北楚還早三個月出兵攻下南京,這是先手搶占先機;
其次,又可讓武昌成為無利可圖的貧脊之地,到時我們在南京聯盟張獻忠,他就算想東進攻打我們,也沒辦法就地取糧。”
“你總算明白了。”
孟不拙又問道:“那九江城呢?為何不一并洗劫了?”
“一是看在元督師的面上,我們需要他的聲援。二是九江不像武昌,離四川、河南那么近。以后王笑或張獻忠出兵了,我們還可派兵守住九江。何必現在劫掠一空?”
“天下如棋,王笑居北、張獻中居西、鄭芝龍居南,父親這一招直接占下天元,化被動為主動,實在高明啊。”
孟世威嘆道:“不是高明,是亂世求生的不得已。
前陣子,我們與秦山河談,他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但現在,我剛出兵東進,短短五天,他馬上就派人給我回信、邀我面談,速度何等之快?也不知這一路上跑死了幾匹馬。”
孟不拙聞言笑了起來,道:“北楚總算懂得重視我們了,之前是我們給他們臉,往后再想招降我們,要付出的代價可比之前要大得多。”
孟世威轉頭看向兒子,道:“為父老了,這次拼這一把,都是為了你。希望你能成為孫權一樣的人物……或者就算歸降了北楚,你也能裂土封侯。你明白為父的苦心嗎?”
孟不拙原本還在笑,看著父親的眼神,卻是驀然紅了眼。
“父親……”
他念叨了一句,重重點頭,道:“孩兒一定不辜負父親的期望。”
話音未落,父子倆忽見一道火光從遠處的九江城沖天而起……
甲板上這副父慈子孝的場面硬生生被打斷。
孟不拙遙望著那火光,喃喃道:“這是怎么回事?”
孟世威仿佛一瞬間又老了許多。
他知道,這是自己手下的部將又不遵將領,擅自到九江城內搶掠了。
千叮嚀萬囑咐,這些人還是這樣……還是這樣!
憤怒無奈的情緒涌上來,孟世威喉頭一甜,卻是又把一口老血咽了回去。
說什么呢?為將為帥,要彈壓著那些驕兵悍將跟自己造反哪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