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叔睦處理了愛妾的尸體,轉回書房。
南京城外,沒有屋檐遮頭的流民們躲進樹林,盼著這場雨早點過去。
衛雍文也終于把三萬雜兵渡到了長江北岸,踩著泥水,向滁州城趕去。
在他們身后,有將官高喊道:“我們回南邊,把剩下的船只全都鑿穿!不要給北楚的逆賊留下一艘船!”
“是!傳令下去,鑿穿剩下的船只……”
十月二十三日,秦山河率北楚西路大軍攻至蕪湖,丁澤威退守太平府。
短短半日,蕪湖守軍投降。
至此,北楚西路大軍距南京之前已隔了一個太平府。
同時,中路的秦山湖已率軍攻至滁州城下。
秦山湖當日便下發檄文,告諭城中文武,如無欺男霸女之劣跡者,可安心受降。
北楚軍這一路打過來皆是如此。
有時遇到清廉正直的官員開城投降,直接納降再清算。
也有遇到跋扈軍閥與貪官劣紳,這時候往往城中百姓有趁夜開了城門,北楚軍直接殺入城中。
秦山湖最怕遇到的那種就是平日里清廉正直、卻又死腦筋的,有些文官頗受百姓愛戴,又要維護社稷正統,能帶著滿城人負隅頑抗;有些武官體恤士卒,麾下將士愿為其效死,也是死戰不降……
這些人雖然不多,但總是有的。
秦山湖怕他們倒不是怕打不過他們,他怕的是每次把這些人殺掉,心里都覺不是滋味。
這次,秦山湖就在滁州城外遇到了衛雍文。
他抬著千里鏡看著衛雍文的軍陣,有些奇怪起來,嚷道:“怪了,這三萬人怎么不進城據城而守,駐扎在城外算咋回事?瞧不起老子?”
衛雍文當然也想進城守滁州。
但如今滁州城的守將是丁澤威的副將洪孝思,他擔心衛雍文進城后投降,害了丁澤威的家眷,于是下令封死城門。只派人每日吊下一些米面給援軍。
衛雍文又怒又無奈。
他雖掛了兵部尚書之銜,但匆忙上任,地方軍閥根本不買他的賬。
若是大怒而走,一則長江北岸的船只已經被毀,并無船只可返南岸;二則一旦滁州失守,則丁澤威必定不能安心與秦山河決戰……
為了南京的安危、為了陛下的安危,衛雍文只好把這口氣咽下,率軍在滁州城外駐守。
他真不是瞧不起秦山湖,他每次望向對面的北楚軍,也實在不知這一戰要怎么打……
秦山湖并未馬上發起攻勢,只派探馬打探情況,又與軍中參謀夏向維商議。
夏向維看過情報,長嘆了一聲。
“怎么?”秦山湖道:“這姓衛的是什么名將不成?很難打?”
“沒什么。”夏向維又嘆了一聲,喃喃道:“只是覺得衛雍文這些人太可憐了。”
他思來想去,又道:“秦將軍不如停戰一日,我去勸降他吧?”
“軍情如火,可耽誤不得。”秦山湖道:“可別等秦山河、林紹元他們把太平府、揚州都打下來了,老子還在這滁州城外。”
“就一日。”夏向維有些無奈,道:“衛雍文的兵糧一日都撐不過,到時不戰也就自潰了……”
雨不算大,只是連綿不絕,下個不停。
就是這樣的雨天,夏向維與衛雍文戰場上相見。
隔著三十步遠的距離,夏向維看向雨幕中的老者,喊道:“我們并非完全不接受投降,只要是未曾虐民的文武官員,皆可投降。洪孝思不降,反而封閉城門,生怕百姓與我們接觸,可見平日必定倒行逆施。衛公一世清名,何苦為這等小人守城,反害了將士性命?”
衛雍文道:“老夫守的是大楚的正統社稷,不是洪孝思。”
“衛公是對我們有顧慮才不降嗎?”
“你激我也無用,老夫知道你們行軍南下,一路清算官員、整頓吏治。老夫這一生光明磊落,不怕人查。”
“那就請衛公保全士卒百姓性命,降了吧。”夏向維道:“這一路而來,請降者無數,十之七八都被我們懲處。讓晚輩開口相勸的,衛公是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