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段曉晨猶豫了一下，抬眼迅速看了陳泉一眼，又虛心地低下頭，吞吞吐吐地說，“我其實，其實就是怕你罵我。”
陳泉輕嘆一聲，又笑道：“我們一起工作了這么久，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我對你是絕對不會做出任何評價，不會說你這么做是對的，那么做是錯的，你這樣不好，那樣不好，是不是？”
“嗯，是的。”段曉晨用力點頭。
“但你還是不敢對我說，還是怕我罵，其實這說明，你都沒法過自己那一關，所以下意識地覺得我絕對不會支持你的這個計劃，對不對？”
愕然片刻后，段曉晨飛快地點了兩下頭，“大概是這樣吧。其實我也很不甘心，但是又沒有辦法。”
“打個粗俗的比方，就像是我必須選擇吃一塊屎味的巧克力，還是吃一塊巧克力味的屎。”
陳泉輕聲開口：“這兩個選擇都不好，但你永遠可以選擇抽身離開，不用逼著自己做二元選擇。”
段曉晨閉上眼睛，但那漂亮的紅潤潤的嘴唇微微抽動著，顯示她的內心絕不平靜。“陳泉老師，你錯了。你以為我能選擇抽身離開，其實我不能。”
“不是不能，是不想吧。”
“是不能，”段曉晨睜開眼，“就像魚兒離不開水，就像植物離不開陽光。”
陳泉沉默許久，才說：“都是成年人，沒有誰必須依附誰而活的。”
“不是依附呀……陳泉老師，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一句話。人，并不是生而有意義。宇宙讓人類出現，其實并沒有安排人類必須去實現什么，或是去完成什么偉大目的。”
“所以，如果想要去尋找人生的意義，那是緣木求魚，根本不可能找到的。因為人生的意義，根本就不存在。”
段曉晨的目光沒有焦距，像是沉浸在思考中，繼續復述著陳泉的話，“你說，但是人可以自己努力去創造、去開發、去設定一個意義。你設定的東西，對別人來說，可能毫無價值，但卻值得你自己畢生追求，是只屬于你自己的人生意義。”
陳泉緩緩點頭。
段曉晨粲然一笑：“曾經我覺得，我的世界黯然無光，甚至覺得，怎樣都無所謂了，反正人生沒有任何意義，只有痛苦。直到我遇到他。”
“他英俊，有才華。用風流的表面，掩藏著他的笨拙和善良。他讓我成為更好的我。”
“他給我寫歌，給我請老師，教我躲開陷阱，幫我攔下覬覦我的貪婪的目光。他為我做了許多許多，卻從來沒有求過我的回報。”
“或許對他來說，這些都是簡單的、反掌就能做到事情。可如果沒有他，我自己肯定是辦不到的。”
“我問他為什么要幫我，他告訴我，他只是覺得我的嗓音很美，想讓我的嗓音被全世界聽到。”
“遇到他之前，我一無所有。”
“遇到他之后，我覺得自己擁有了一切。”
“等我發現的時候，我才明白，不知不覺間，我已經把他設定成了我人生的意義。而且無法再更改了。”
“所以，陳泉老師，我怎么可能離開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