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封還想再說什么,雷遠打斷了他:“那就退回五里!立刻就回頭!”
說著,他扳開甘寧的手臂,拍了拍向導的肩膀,又在雨水中大喊道:“你提醒的很對,多謝!我們這就退回。你去引路!”
向導是個年輕人,膚色很黑,看相貌有點像賨人,雖然做漢家百姓的打扮,但沒有扎發髻,長長的頭發用一根粗繩捆扎在腦后,又披散下來。他也沒有攜帶武器,只握著一根粗長的木杖。哪怕在大雨中,他用木杖支撐,依舊健步如飛。
這幾日行路,向導已經知道了,這支隊伍是由眼前這青年將軍指揮的。這位將軍的年齡雖然與自己近似,其實卻是荊州一個大郡的太守,至少執掌數萬人的生殺予奪。
這種強烈的身份差距,讓向導在面對雷遠的時候,格外小心謹慎。
他雖然年輕,但有些見識,知道在漢家官吏眼中,便是漢家子民都不算人,更不要提自己這種介于漢人和賨人之間的身份模糊之輩了。當著這種大官的面,只要說錯一句話,就算當場被殺了也沒處說理去。
但雷遠對他卻一直很客氣有禮,哪怕到現在,這種每個人都暴躁不安的時候,也是如此。
向導不再多說什么,跟著雷遠派去傳令的扈從,一路狂奔回去。
過了一會兒,隊伍里所有的人原地掉頭,慢慢向來處退回。
雨勢愈發地洶涌了,一行人就像是孤零零的旅者,走在漫無邊際的、水的世界里,仿佛隨時會被吞沒。許多人一邊走著,一邊瑟瑟發抖,嘴里不停地咒罵這天氣,忽而又特別虔誠地向某一種神靈祈禱,希望神靈能讓雨水趕快停下。
“續之,你看!”甘寧忽然指著山谷下方的水道。
雷遠探頭看了看,有些奇怪。雖然雨水很大,可是河道里的水量卻反而不如剛才。
“這是怎么了?”他問甘寧。
“那個賨人小子說的沒錯,前頭有山體坍塌,導致土石滾入谷底,遮擋了水道。”甘寧道:“今天不能走了,我們回到來時的那片平地,休息一晚再說吧。”
雷遠微微點頭:“好。”
他在心里嘆氣,所謂石過水為宕,水所蓄為渠,大概說的,就是宕渠境內常見這種情形吧。
因為雨水浸透了身體,他又開始感覺到胳膊的酸痛,所以連忙把蓑帽的帽檐壓得低些。這樣一來,就只能看到身前之人的雙腳,沿著前一人的腳印踉蹌行路。
流水從一側山崖流淌下來,匯成小溪從道路上漫過,朝另一側的低洼處流淌。溪水呈渾黃色,帶著細碎的枯枝敗葉。
雷遠再度嘆氣,他小心地跨過一處泥濘,繼續向前,腦海中卻不覺回憶起了過去一個月里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