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廬江雷氏直接身處南北兩大勢力的交界處?力量增長到一定程度以后?就失去了周旋的余地,最后不得不轉投無關的第三方。而扶風馬氏始終保持著獨立性,甚至憑借縱橫捭闔的手段,一度成為大批地方勢力的代表?登上更高的舞臺。
但那不過是無根之木、一時的輝煌罷了。雷遠看現在的馬超?忽然想到在灊山中的自己。
當時廬江雷氏作為淮南豪右聯盟的首領,一度能夠在灊山本據數百里外伏擊曹軍騎兵,能夠攻克曹軍經營的江淮重鎮。但是,當曹軍以龐大的力量強行壓來,雷氏所掌控的一切都分崩離析?若非有些運氣,幾乎沒有逃往荊州的可能。
雷遠給予馬超的壓力?自然不能與當時曹軍進入淮南的十萬雄兵相比。但馬超這肆意妄為之人,招惹到的又豈止雷遠呢?在關中虎視眈眈的曹公?難道不是馬超的敵人?就算馬超真能突破米倉道深入益州,玄德公難道不會全力與之一戰?
馬超所糾合起的力量看似強大?可相對于曹操、劉備這些爭奪天下的英雄來說?太弱了?也太松散了。曹劉兩家不斷擴張的過程中,一定會首先碾碎這些夾在兩家之間的小勢力。舉凡馬超、張魯,或者韓遂之流都是如此下場,正如數年前廬江雷氏一般。
當日里淮南豪右聯盟中那些豪族首領的嘴臉,雷遠至今記憶猶新。現在看來,那無關是非,只是各自掙扎求存、各自做出不同的選擇罷了。
而馬超所部,那些羌氐首領、那些被挾裹的漢中將士也是一樣。發現馬超的武力并非所向無敵以后,一定有人拒絕跟著這條喪家之犬胡鬧下去。
所以,眼前轉瞬之間的戰況,將會決定整場戰斗的結果。無論多么危急,雷遠只要堅持。
雷遠看到一名敵騎從側面接近,揮刀向王躍劈砍。王躍手中提著一桿長槍,在近距離周轉不靈,只得用左手拉扯韁繩,想要回馬躲避。誰知敵騎一刀劈空,順勢下落,砍中了他坐騎的脖頸。
戰馬當即倒地,王躍也隨馬栽倒,半邊身子被戰馬壓住。他的嘴里溢著血,怎也掙扎不出。
叱李寧塔的體格過于常人,壓根沒法騎馬,所以帶著幾名刀盾手結陣而戰,曾與馬超連格數刀不退。這時候眼看王躍落馬,他返身過去,雙手扳著馬頸,想把數百斤重的戰馬拖開。
正在用力的時候,遠處飛來一支流矢,射穿了他的臉腮,箭頭把好幾顆牙打得粉碎。也不知怎地,叱李寧塔這人有些害怕箭矢,一旦中箭,必定怒發如狂。果然他大吼著拔箭,也不管王躍,再度往最前方沖過去;瞬間沒入煙塵滾滾得騎隊當中,看不到了。
“這廝……實在是無腦匹夫,不可救藥。”雷遠連連搖頭。叱李寧塔和王躍兩人出事,李貞和任暉所部愈發動搖,看起來,主將不得不上陣了。
“留十個人在此,將旗不要動。其余所有人跟我來。”他先吩咐了一句,轉而策馬。
就在他催馬向前的這一剎那,扈從中有人高叫:“將軍!看北面!看北面!”
在戰場北面,應當是馬超所部大營的位置,黑煙滾滾,喧鬧之聲震天動地。
戰陣之中,此起彼伏的都是喊殺聲、馬嘶聲、兵器撞擊聲、馬蹄踏地聲,無數聲音混雜在一處,就像沸騰的巖漿,混淆了聽覺。雷遠略微勒馬,問左右:“可聽得清他們在喊什么?”
一名扈從皺眉道:“好像在喊什么,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