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諸葛瑾再度躬身:“將軍英明!”
此番兩家協力北伐,為了確保行動一致,吳蜀間使者往來絡繹不絕,不斷通報彼此的行動。這其中倒有雷遠的一份功勞,若非他在江峽間大興土木修繕道路碼頭,使者的行動斷不至于如此便捷。
然而根據最新一份通報,益州軍竟然至今還未大規模的集結,這讓吳侯十分不悅。從成都到建業,有三千多里的山水相隔,所以這消息應當是小半個月前的。但小半個月前還沒集結,到現在能做成什么事?
揚州距離中原近些,本來就容易遭到曹軍主力打擊,益州軍的動作如此之慢,簡直明擺著是要江東墊刀頭,自己摘果子。
既如此,孫權便將雷遠所部推向險境,以此表示不滿。如果益州軍再無動向,曹軍主力一旦向江淮行動,必定先斬雷續之的狗頭!
“對了,子瑜你在書信中,就說我被氣得暴跳如雷,所以才當場勒令雷續之出兵……嗯,再提一句,眾臣紛紛勸解,但我怒氣沖天,不聽勸諫。”
諸葛瑾肅然道:“是。”
他退到船艙一角,當場作書。
自從前年兩軍在公安和巴丘等地爆發戰斗以后,孫劉聯盟的互信就已經降到了最低點。此番出兵,雙方各自派遣重將支援,某種角度也有人質的意思。吳侯遣出呂岱,結果玄德公以為不足,還刻意留下魯子敬隨軍,擺明了是擔心雷續之在江東的安全。
這一來,如果吳侯想要對雷遠做些什么,成都那邊的反應尚且不提,江東諸將難免擔心魯肅、呂岱的安全,以為吳侯涼薄。
但吳侯輕而易舉就解決了這個難題。
他只要暴怒就可以了。
畢竟世人皆知吳侯氣盛,他容不得客將當面羞辱,乃是理所當然。三十歲的江東雄主一旦怒火沖頭,下什么令、作什么決定都有可能,誰也攔不住。無論結果如何,都怪不得吳侯,只能怪那雷續之自己口無遮攔。
這就是吳侯總讓人琢磨不透的地方了。
他有時候城府深沉,有時候暴烈急躁,有時候恢弘大度,有時候錙銖必較。無論敵人或臣屬,都只能從各種零散而彼此矛盾的事跡中拼湊吳侯的真實想法。但吳侯究竟是怎么想的,誰能知道呢?
近年來,諸葛瑾愈來愈覺得主君行事帶著鮮明的申韓學說意味,愈來愈難以把握、高深莫測。他就像是一口深不見底的井,哪怕諸葛瑾站在井口探望,也看不清井底究竟有些什么。
說來真是奇怪,孫討虜、孫討逆都是慷慨激烈、直率開朗的性子,為什么孫車騎卻是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