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丞相親自駐在長安,種種軍政安排自然明快利落,曹丕本人又確有才干,曹洪、閻行、郭淮等人也都是宿將,于是這一萬精兵晝夜兼程,一直深入到隴縣,身在狄道的馬超才得到消息。
他立即火速回返,總算攔截住了曹軍,雙方似模似樣地做了個頒賜儀仗的手續,彼此便算掂量過了。馬超就此確認,關中曹軍實力雄厚,足以應付局面,而副丞相曹丕也算與這名涼州諸侯打了照面,見識到了涼隴壯士的兇猛氣概。
此舉辦得神速,當許都朝臣曉得其中經過,將謀劃抨擊的時候,曹丕已經回到長安了。
而此時,江東吳侯的表文又到。江東人文薈萃,吳侯的表章自然不似馬超那般粗鄙。看他辭讓吳公封號的意思,也很堅定。于是不少人稍稍松了口氣。
誰知道沒過幾日,曹公在鄴城向左右近臣出示了吳侯的親筆書信。據說那書信上寫:漢有制度,不敢違也;若有興替,愿敬聞之。
雖只有寥寥數語,言辭卻大膽得嚇人,以至于曹公搖頭道:“是兒欲使吾居爐火之上也!”
當這幾行字傳開,別說許都朝廷上下驚駭,就連荊州人也都吃驚。此時攜帶大批江東特產,啟程前往蜀中存問孫夫人的使者諸葛瑾已到江陵,潘濬便去質問諸葛瑾:這四句話是否果然為吳侯所書?
諸葛瑾始終是一副謙和君子模樣,無論對著誰都不溫不火,身段柔軟卻不落下風。當時他便應道:決無此事,吳侯乃大漢的忠臣,這是世所共知。
此君不止是吳侯使者,更是軍師將軍諸葛亮的兄長,潘濬總不見得與他撕破了臉面痛斥,于是只能告辭。待出來以后,他才恨恨道,此等貌似忠厚者,最是難以相處。
不滿歸不滿,彼此是盟友,該有的禮數必不缺少。荊州方面依舊如前般隆重相待,將諸葛瑾送往益州去了。
這時許都方面又傳來消息,說某日城中著火,火勢蔓延極快,驍騎將軍曹彰領兵入城救火,雖然竭盡努力,但城中官員仍然燒死了好些人。身在鄴城的曹公知悉之后勃然大怒,專門遣人切責曹彰。
哪怕遠在荊州的人們也都明白,這把火來得必有緣故,而被火燒死的那些朝臣,也必定是素來私下串聯,反對曹操的那些。
大漢朝廷便是如此脆弱。朝堂上的袞袞諸公所堅持維護的東西,再度遭到了地方諸侯的無視;而他們想要與鄴城對抗時,甚至都沒辦法求得一場真正的對抗,結果就只是一把無名之火。
自從許都被迫遣使往各地封建諸侯,雖然看似沒有實際的成果,可漢室朝廷僅剩的聲望,在這場鬧劇當中又被消耗了許多。而無論孫權、馬超作何反應,都證明了他們絕非漢室所能仰賴之人,玄德公想要拉攏他們,恐怕并不能長久。
當日涼州、漢中、江陵等地一連串的勝利,為反曹興漢聯盟所帶來的巨大聲勢,似乎莫名其妙地就消褪殆盡了。那反曹興漢的口號也不知怎地,似乎叫起來就不如原先那么氣壯。
當然,也有些聰明人私下有傳言說,有些事,固然是曹丞相的推動;也有些事,乃是玄德公的將計就計。彼此各有所獲,又各有所得,究竟其中隱藏了這些天下英雄們什么樣的想法,誰有能盡數猜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