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筏順著夷水往下游漂浮,到凌晨時分匯入了漢水。
畢竟是個用草繩和林間朽木、大竹勉強編結成的粗劣貨色,磕磕碰碰了幾回,半途中就四分五裂了。黃小石等人竭力帶著俘虜,在漢水中漂浮了小半個時辰,終于撞上了牙門戍城方向派出接應的巡河哨船。
一個時辰后,一行人趕回己方大軍駐地,將那俘虜交了上去。
羅柯等尋常士卒地位不到,都在外間等待。黃小石是個曲長,有資格進帳,結果腳步還沒踏進帳里,就聽得賀松將軍的大罵聲,幾名士卒面面相覷,仔細分辨,才知是怒斥黃小石不該親身犯險。
過了好一陣,黃小石才出來,手里拎著個挺沉重的布袋子。
他向部下們笑道:“我們抓住的那個,的確是郭祖的營司馬!這陣子,沒人比我們干得更好了!”
郭祖是曹軍中資深的校尉。此人原本是泰山一帶的海賊,后被太守呂虔召撫,遂從征伐。此番曹軍南下,郭祖所部兩千人駐扎在宜城和鄀縣之間,負責監控漢水和夷水的水口,嚴防荊州方向的探子偷越。結果他自己的營司馬反倒被探子所擒,實在有些可笑。
營司馬的職位不低了,因為是校尉的重要輔佐官,自上傳達的軍令必定要完整發到這個層級。抓了此人,問出曹軍的動向便不為難。
聽黃小石這般說,部下們也都眉開眼笑。
一行人回到自家營地里,醫官等待已久,連忙上來包扎救助。
他們是前日晚間出發的,出發時共有二十余人。半路上撞見曹軍哨騎,折損半數,偷入曹軍營地再折返,又折損數人。此刻眾人看似輕松,其實精神和身體都已經疲憊不堪,兼且個個帶傷。
有幾名士卒回到營里就開始搖搖晃晃,然后攤倒在地,任憑輔兵們忙碌著替他們除去戎服,清洗傷口。
黃小石光著膀子,箕坐在一張馬鞍上,背后的醫官正從他右肩起出一枚入肉極深的箭簇,順手拍了幾團黑黑的糊狀草藥,封住他周身多處創口。
這樣的傷勢,對黃小石來說全不必在乎。當年在江淮時,郭竟所部遭到曹彰率虎豹騎突擊,全軍崩潰。黃小石又驚又怕,一度被嚇得大哭。但此后多年,他從小卒一路被提拔到曲長,在荊州和交州參與過許多次戰斗,已經被錘煉成了真正的武人。
他叫嚷著,把或坐或躺的幾名同伴聚集到面前,然后把手里的布袋打開,讓部下們看賀松將軍賞賜的錢幣,立即引起了周邊一整圈將士的贊嘆。
“先留一半出來,那是給老葛他們的撫恤。”黃小石把錢幣一枚枚看過,將一批品相較好的單獨分開,其余的均分給五名隨他同返的將士。
最后留下兩枚益州所出的直百大錢。
羅柯看看這兩枚金燦燦的大錢,再看看黃小石。
黃小石沖他笑了笑,羅柯便往營里大喊:“羅阿憚寧!羅阿憚寧!”
有人遠遠應道:“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