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空虛無防的戰機就那么錯失,這個戰機只存在十天左右,過期不候。
左右無外人,田信就說:“我本以為董恢統率宜都夷兵營,應出自是枝江董氏,后來才知他是襄陽人。我本以為習宏與你我一樣是寒門子弟,不曾想他家世代簪纓,是公侯子弟。”
襄陽人幾乎無孔不入,龐林、廖化、馬良、楊儀、習宏都是襄陽人。
一聲長嘆,田信仰頭飲茶:“我本無偏見,只是覺得頗不自在。就如一張漁網籠在身上,處處都是襄陽人身影。”
羅瓊不解:“將軍,龐士衡等人敬愛之情絕非虛假。”
“我知道,我怕的就是這。人情糾葛就如絲線,糾纏越深,越是身不由己。”
田信放下茶碗坐直腰背拔出所佩白虹劍,以手絹細細擦拭:“我與左將軍互換佩劍,兩不相欠,君子之交而已。他還是他,我依然是我。我能遵紀守法,甘愿受律法約束,卻不愿受人情驅使。”
歸劍入鞘,田信對沉默的羅瓊說:“我與伯雄同起微末,今身處高位,當慎獨。”
羅瓊斂容正色,坐直身體拱手:“將軍教誨,瓊不敢忘。謹望將軍早日充實幕府,不然積怨者日益增多,恐非善事。”
他以枝江縣兵曹佐史的身份隨田信率夷兵營趕赴荊城大營,前后半年時間,以軍功接連晉升,如今領虎牙軍典軍,官秩千石。
兵曹佐史,斗食小吏而已。
枝江縣令也就官秩六百石,羅瓊這樣寒門士人也只能依靠軍功以命換取晉升空間。
隨著孫權背盟來襲,江陵、麥城接連大勝后,留在糜城看守俘虜的軍司馬習宏更受黃權信任,臨時委任為長沙都尉,暫時負責長沙政務、軍務。而羅瓊卻一頭撞在晉升天花板上,依舊是虎牙典軍。
還有之前羅瓊與董恢擔任左、右軍正時,依舊被董恢壓一頭;董恢成為南部軍護軍,羅瓊才補為一營軍正。
也就董恢調入夏侯蘭麾下后,羅瓊才在殘兵中冒頭,接替董恢留下的護軍一職。
羅瓊的尷尬不僅僅在于出身微末,也在于本人軍功不被認可,有‘蹭’軍功的嫌疑,有本人實際領兵能力不足的嫌疑。
軍功不被認可,習宏看守俘虜的軍功卻被認可,事情就是如此的奇怪。
這也是很常見的事情,大家雖懷有興復漢室這一共同理想。
可選擇同僚時,自然會選擇更親近、更容易相互信任的同僚。
所以襄陽人喜歡提拔襄陽人,田信也喜歡提拔立場色彩并不強烈的人。
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上司、同僚、重要的幕僚、部下軍吏,甚至是朋友都是襄陽人的話,自己會不會也變成襄陽人。
當襄陽人也不怕,人家諸葛亮是徐州人,還不是在襄陽人里當領袖?
可自己能跟諸葛亮比?
襄陽人會把自己看成第二個諸葛亮?
不可能,現在這些襄陽人,幾乎都是諸葛亮的同學,或同學的子弟,是被諸葛亮從少年時就折服的人。
或許襄陽人真的是誠心誠意想拉自己一起光復漢室,也會給自己核心地位……可領袖的地位很難是自己。
除非自己愿意等,把老一輩襄陽人熬死。
熬死諸葛亮,再熬死馬謖……可能還得熬死姜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