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水河畔,孟達結草為營,又是日暮時。
湍水出自弘農翼望山,水甚清澈,東南流徑南陽酈縣城東,又過冠軍縣東,過穰縣,與淯水合流匯入漢水。
營中孟達長吁短嘆,兒子孟興、外甥鄧賢一同作陪,皆不言,任由孟達飲酒,悲苦。
匆疾腳步聲趕來,李輔進入麻布圍起的營帳里:“將軍,扈谷亭侯已至轅門處。”
“誰?”
“扈谷亭侯。”
孟達猛地抬頭,眼睛睜圓:“何來之速乎!”
他雙手撐著勉強站起來,搖搖晃晃:“帶了多少兵馬?”
“止有二十余騎,皆是驍騎。”
李輔說著拱手,聲音中氣不足:“將軍,今何去何從?”
孟興、鄧賢也抬頭眼巴巴來望,孟達一腔郁氣堵在喉間,略有酒紅的臉漲得更紅。
安排三百刀斧手,摔杯為號?
倉促間去哪里找三百?別說三百,就是三十名敢向田信拔刀的猛士也難找。
孟達腦袋還算清明,但也清明的有限,轉身就往帳外走,腳步踉蹌,連帳前的皮履都忘了,穿著一雙細麻襪子奔到轅門前。
轅門兩側已聚滿吏士,他們隔著簡陋柵欄爭相眺望田信。
轅門外,田信穿鐵札盆領鎧,鎧甲外罩一領鮮紅對襟無袖絹甲,左手挽著韁繩,右手提丈八方天戟與營中的吏士做笑。
孟達奔到轅門處時,抬頭見田信座下驪馬神駿非常,肩高七尺有余,而馬頭又高又大,高到他需要仰頭才能看清的地步。
見孟達腳步一軟撲倒在地,田信左腳從單邊馬鐙使勁,兩手拄著丈八方天戟從右側一躍下馬,引得營中吏士紛紛喝彩,聲音雜亂。
攙起身體顫抖的孟達,田信笑呵呵問:“孟府君,別來無恙乎?”
“進退狼狽,讓君侯見笑了……”
孟達雙手緊緊抓住田信的左手,低頭哽咽:“仆一時糊涂,勞累君侯奔波,仆之罪也。”
“孟府君不必如此,府君與我有鄉黨之誼,又有舊交,實不必見外。今唐突造訪,實乃有求于孟府君。茲事體大,不若帳中細談?”
田信轉手將方天戟遞給身邊的田紀,一路急行軍趕來,田紀腿皮都磨破了,拄著方天戟站在原地,盔甲下一雙腿止不住打顫。
攙扶著孟達往草創營地里走,兩側吏士聚集,人人觀望,雀躍。
孟達哽咽不能言語,一腔委屈、悔意糅合在一起,只是低著頭,免得麾下吏士看到。
田信倒是右手招展,與左右兩側的吏士打招呼,認出一些有數面之緣的軍吏還會頷首示意,惹得這些軍吏面色漲紅,激動不已。
李輔上前拱手:“末將拜見君侯。”
“不必見外,大饗營中吏士,明日一早隨我出堵陽,殺曹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