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有些不耐煩,從一側拿起一卷統計的死亡被俘軍吏名冊,握著竹簡輕輕拍打左手:“即便田廣明是孝先從祖父,又或是祖父,這與吳元雄何關?”
“陛下,當時呂奉先奉詔誅殺董仲穎,眾人不敢動,見呂奉先欲斬董仲穎首級,董仲穎仆從撲身其上,為矛戟刺死。其后田廣明復撲身其上,為矛戟刺死。”
“后王子師發詔誅董仲穎九族,田廣明一族赫然在列。”
蔡琰語氣低沉起來,眨著眼睛不再言語。
王允、呂布發動的政變里,改變了太多的事情,是她本人命運的巨大轉折點。
那場政變里,服從董卓的吳匡等關東籍貫的軍吏自然會支持王允,結果是很明顯的,太多的關東籍貫軍吏隨著徐榮、呂布戰敗,被李傕、郭汜等人大肆誅殺。
在這些關東軍吏被報復誅殺前,肯定已經對支持董卓的西州士族發動了清洗。
李郭之亂,才徹底葬送了朝廷的威信。
蔡琰抬起頭看劉備:“陛下,陳公授業者,必博士李儒等人。”
因蔡邕與董卓的親密關系,她不僅認識田景,還認識李儒,知道這些人追隨董卓想要干什么事情。
一個敢鴆殺少帝的人,就在李郭之亂中失蹤,徹底消失在天下人視線之外。
豁然開朗,田信的兵法、師承就此明明白白的擺在面前。
李儒能逃走,肯定還有其他人跟著逃走,這些人中或許保存著完整北軍訓練隱秘,也有可能掌握著皇室的精深工藝。
田信學到了一些,就隨著曹操強遷漢中百姓,打破了教授、傳承知識的平靜環境。
再想到田信種種出奇舉動,或許大漢最后的技術底蘊就傳承在田信身上。
轉了一圈,大漢的又回到了大漢手里。
再想到北伐典禮時田信的顧慮言論,可見田信生于漢中,卻清楚雒陽、長安政變的血腥,對這種事情充滿抵觸、厭惡和恐懼。
如果不留退路,時時思索雒陽、長安血腥政變的田信絕不是束手待斃的人。
如果逼田信發動政變,恐怕只會比雒都、長安兩次政變更為血腥、徹底。
現在大漢離不開田信,田信也離不開大漢。
心中與田信相關的疑惑紛紛得到開解,所有的疑惑都有了解釋。
對于政變……沒什么好恐懼的,從大漢建立之初就充斥著血腥政變。
大漢四百年,過去不缺,未來也不會缺。
不可能因為自己或田信的當政就能避免,這是人力無法避免的事情,誰強誰就來當家。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即便是武帝一朝,也無法避免。
有問題就解決,這種事情不能逃避、推脫。
光武皇帝可以解決的事情,硬是要拖,血腥的事情沒能少一件,反而拖延的禍患越養越大,養到了尾大難除,噬主的地步。
劉備心緒平靜,細細審視蔡琰,用一種陌生的眼睛打量,這個可憐的女人,根本不知道吳班因恐懼引發了多大的災難。
他遞出手中竹簡,語氣疲憊:“聽聞蔡襲有一子,今后還要勞煩蔡大家撫養。”
蔡琰接住竹簡,見首枚竹簡標題是‘從亂受誅者名錄’,她雙眸中光彩漸漸暗,翻開竹簡就見陳留籍貫下一片黑漆漆人名,里面有許多熟悉的名字。
董祀、蔡襲的名字就在其上,相距不遠,為蔡琰一眼認出。
仿佛天塌,蔡琰想到自己的侄孫,強撐著施禮,告退。
吳班叛變出走,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吳班不出走,可能會因為恐懼,推動針對關羽、田信的政變,集結所有人的力量來跟三恪家族決一生死。
到時候死傷更為狼藉……這不是壞事,劉備安慰自己。
既然同意李嚴策立三恪的意見,那四個家族就應該真正綁在一起。
吳班是小事,總算弄清楚了田信的師承、出身,這比十個吳班還要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