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春,關系吳軍滅亡的會議始終拖延不下,遲遲不見結果。
孫權以外交手段復辟東漢帝國的種種努力付諸東流,在劉封統帥四州官吏士民向劉備上表時就宣告失敗。
劉封以燕王自領兗州牧、車騎大將軍,以曹植為燕相,曹休為燕國上將軍。
外交手段失敗,擺在吳軍面前的選擇并不多,每一個選擇都有一系列隱患。
孫權遲遲拿不到主意,每一個選擇都有可能帶來滅亡。
這種時候每一個能發言、表態的將軍都沉默對待,沒人能承擔這么大的責任。
會議拖延不是因為爭執,而是沉默。
這種沉默環境里,原來出使濮陽津的正使鄭泉意志消沉每日暴飲,遇風邪癱瘓,病重。
與太多同僚一樣,潘濬也來看望鄭泉。
他來時鄭泉已到彌留之際,與許多人不同,鄭泉張著口,由兒子灌酒。
潘濬一眾人面面相覷,看著這個酒鬼在彌留之際飲酒。
與鄭泉沒說一句話,就看鄭泉咽氣。
鄭泉的幾個好友也都愛好相同,當眾宣讀鄭泉的遺囑。
按照鄭泉的遺囑,他的尸骸將會儉葬,不需要更換精美的衣服,也不需要棺槨,要么將他葬在陶戶取土的土原里,百年之后骨肉化成泥塵,被陶戶做成酒器,也就能生飲酒,死飲酒,與酒常伴長眠;再要么火化他的尸骸,用骨灰燒制酒器。
第二個太過驚世駭俗,只好折中選擇,將他葬在陶戶取土的土原里。
“煅燒骨灰做成酒器倒是貼合鄭文淵本意,此公癲狂之人,可惜其子不肖。”
回去路上潘濬感慨一聲,跟在身邊的兩個兒子默然無語,總覺得這是在說他們兩個資質駑鈍。
吳國現在的形勢越發的兇險,潘濬如履薄冰,深怕與內、外大勢相撞,被碾成齏粉。
現在十二萬大軍屯在壽春一帶,春耕在即,到底是依托淮水、芍陂執行軍屯,還是撤軍?
如果執行軍屯,夏收后是否配合魏軍夾擊劉封?
夾擊劉封期間,漢軍主力順長江而下,直奔江東而去,那中原種種努力、布局豈不成了笑話?
所以要退兵,要加速退兵。
漢軍自臘月初退兵回荊州,春耕之后隨時可以發偏軍來襲。
以現在漢軍的體量,一支偏軍規模介于三五萬之間,足以讓江東雞飛狗跳。
只有迅速退兵才能保全根本,江東就是根本,失去江東,大軍在外無異于喪家之犬……或許一夜之間就能分崩離析,煙消云散。
可問題就那么擺在面前,算計來算計去,孫權廢了多大心力才得到淮南地?
現在撤軍,豈不是等于之前都做了無用功?
哥哥給弟弟認錯很困難,父親給兒子認錯更困難,君上給臣子認錯……不僅困難還兇險。
讓孫權承認外交手段失敗?承認詐取淮南地是失敗的策略?
如果沒有采取外交手段,吳軍主動退回江東,哪有現在這么多事情?
吳軍的體量、戰力決定了選擇的范圍,首先排除了軍隊兩分,軍隊分在淮南、江東兩塊區域駐守,那淮南擋不住劉封、臧霸、曹休,江東也擋不住漢軍。
所以吳軍要么不管春耕,就現在發兵去打劉封,在漢軍有所舉動前,破壞劉封的春耕,然后主力迅速回防江東。
戰果是劉封春耕受影響,夏收、秋收后只能勉強固守,防御魏軍的攻擊;而吳軍留守萬余人,就能守住壽春、合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