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暖,中原的消息持續傳來,最重要無非燕王劉封的請功奏表。
理論上來說,劉封的行為可以解釋為單騎折服萬軍,進而席卷中原四州,堪比劉表單騎定荊州。
立下的功勛,一人拓土四州之地,可以說是無窮大。
田信懶得探究劉備、劉封父子之間的奇妙感情和關系,心理狀態漸漸穩定,一個問題又自然而然的擺在面前。
是關于張飛的,張飛屯軍方城……虞翻之死至今刺激著張飛,對待部伍頗多嚴苛。
如果說性格決定命運,那張飛時刻都在暴斃的邊緣徘徊。
與其犯點小錯被張飛打死打殘,還不如找機會斬下張飛的頭顱,以現在的漢魏形勢,帶著張飛首級去雒陽,怎么也能弄個千金封賞,美人十數人的犒賞?
人在情緒激動時往往會犯錯、沖動,也沒幾個人愿意束手等死。
可怎么提醒張飛?往張飛身邊派監軍、護衛?還是把張飛麾下不穩定軍吏借來用一陣?
不可能,關羽都沒法插手張飛的軍隊,第一關羽不愿意,第二張飛不愿意。
身為一個亂世中走來的將軍,手里的軍隊可比妻妾重要的多。
現在三恪家族每個人都有基本的盤口,張家、關家的四十二營兵幾乎是定制,自己的北府百營兵早晚會拆開,自己估計也就拿走四十多個營。
手握北府百營兵,再去插手張飛的軍務……實屬越界,這跟造反沒區別。
難道眼睜睜看著張飛在方城自行其是,然后因為性格,遭受命運的反噬?
帶著這點擔憂,田信回到丹陽邑,關姬見他不時沉思有異于平時的漠然,遂主動詢問:“夫君可是在思公胤兄長之事?”
劉封的事情,引發各界人士討論,怎么面對這個橫空出世的皇帝長子,是官吏士民都會思考,并在意的事情。
劉封單騎定四州,加分太多,太多人厭倦戰爭,不想再打中原決戰,也不想再打青徐平定戰。
“不,我為翼德公而憂慮。”
彼此沒什么好隱瞞的,田信語氣輕緩,也樂于向她分享:“翼德公征戎三十余載,性格有缺。今統軍在外與魏比鄰,不能懷柔營士,反倒嚴加酷刑,此必引來吏士不滿。人皆懼死,又貪慕榮華,我恐方城有不測之事。”
關姬坐在田信身邊,說話間抓住田信的手,想起了江陵守城戰時的情景,她在城頭,看著田信在城下斬將破敵如同刈麥。
自己平日想做的,夢中想做的事情,田信都能做到;她不敢想的事情,田信也在努力去做。
可每一次的努力都伴隨著殺戮,田信見多識廣尚能察覺自己的變化,有意識疏導排除隱患、控制自己;可張飛呢?
戰陣之外,田信一雙手很干凈,不去觸碰刑律判決,北府內部的案宗自有相關官吏負責。
平時遇到違紀亂法之事,田信也是交付有司調查后自行判決,幾乎不干擾北府軍法、地方律法的運轉。
張飛不一樣,大司馬府設立諸曹,有管訴訟的辭曹,有管判決的決曹。
可張飛是什么人?
遇到事情,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往往當場判決。
他做出的判決,辭曹、決曹的掾屬有幾個敢反對?即便敢反對,張飛也是當場執行,不給這些人反對的機會。
立案、調查、審判、執法的程序……張飛眼里并不看重。
關姬是眼睜睜看著田信的性格在戰爭中煎熬,發生一步步的轉化;張飛那里肯定早已完成變化,不是規勸、疏導能緩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