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信在湘關沒待幾天,典滿與一批北府軍吏一起抵達。
望著木盒里石灰包裹已經枯萎的蒼頭,田信感到十分荒唐。
杜襲是誰?
有什么好恨的,恨杜襲能力不夠?還是恨魏國國力不足,導致遷移百姓饑寒、疾病交迫中夭亡?
漢中百姓遷移經過的郡縣數年積蓄透支……非要說魏國做的不好,這跟杜襲無關,跟沿途郡縣無關。
田信只是看了兩眼這顆頭顱,就對典滿說:“實不相瞞,世人皆以為我等恨杜子緒。非也,所恨非杜,乃魏軍殘暴無恤。”
四周軍吏旁觀,十幾名漢中出身的鄉黨也都沒什么表情,他們許多人不知道負責遷移百姓的人是誰,只知道跟著父母走,跟著官吏安排的道路走,沿途郡縣能擠出救濟,就吃一些;沒有補給,就餓著。
“當時漢中戰事正酣,魏軍頹勢,軍資補充艱難。故強奪我等家資充為軍用,使我等父老赤貧如洗,而向東遷徙時,沿途糧秣轉運艱難,多運往漢中以支軍用,鮮有救濟百姓者。”
“沿途郡縣糧秣征發,丁壯充為徭役,亦竭力供輸漢中軍需,實難賑濟我等。”
“這與我軍不同,我軍北伐得稀世大勝,本可長驅直入,一戰定關東四州。然百姓逃避戰火,紛紛往荊州遷移,我之軍糧轉運困苦,因兼顧百姓口糧,這才不得不斂眾退還南陽。”
“此魏軍為戰而戰,視民眾、降軍如草芥,我軍為民而戰之根本大別也。”
田信說完頗為心累,當時硬撐著一口氣橫掃關東四州,那現在就得忙著收拾內政,首尾難相顧,會陷入被動。
最少三年里沒法向外征戰,三年里的有些變數會破壞內部平衡。
吳班謀反只是一個引子,讓劉備冷靜下來了,才想著把中軍、后軍帶回益州,避免跟自己、關羽接觸。
不是劉備不信任,而是軍心、人心就這樣;他在,什么問題都不會有,而他不在,中軍自然會向三恪家族靠攏。
當時留力三分帶著百姓退回來,即可安心休養,也時刻掌握主動權。
今后戰爭怎么打,什么時候打,由漢軍說了算。
曹丕、孫權只能被動挨打,他們必須全力以赴,不敢有絲毫疏忽。
如此一來,三五萬漢軍偏師的調動,就能引發最少兩倍的敵軍調動,會疲于奔命。
哪怕自己不出手,等劉備、關羽、諸葛亮做好相關準備,抓住一縷機會,自能解決掉對方。
最終的勝利已經明顯傾向于漢,現在魏軍、吳軍之所以堅持,有的是垂死掙扎,有的是拖一個機會。
而這個機會?
一個劉封意外戰死,另一個劉封騎馬時意外摔死可好?
田信思緒清白明了,什么都想的很透,抱起眼前木盒轉手遞給龐宏:“巨師兄為其尋一靈秀之地安葬了吧。”
龐宏端走轉身交給屬吏,這種事情用不著他親自去辦,最多下葬時露個面。
典滿面色沉靜,始終沒多少波瀾,毫不意外田信的言論、舉動。
這時候田信落座,翻閱典滿帶來的北方情報,南匈奴覆滅一事就跟江東士族一樣,被吳軍、魏軍吃了補血。
雖然都冒險成功,可也要付出代價。
孫權在士族眼中已然信用破產,關東士族雖然討厭自己不留余地,可絕對厭恨、恐懼孫權。
不止孫權,東吳后來掌權者也將繼承孫權的負面形象,為士族所唾棄。
魏軍也是如此,一口吞掉內附的南匈奴五部固然痛快,仿佛建立了比衛青、霍去病、竇憲還要高隆的功勛,實際上會引發諸羌、鮮卑、內附烏桓部族的恐懼和抵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