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信見張溫面容微微有變,繼續說:“我無心爭奪司隸校尉一職,此殺人之職,此非殺人之時,奪來無益。御史中丞又牽連廣泛,事務繁瑣,看似權重,實際也難有作為。倒是廷尉執掌殺人活人之權柄,更該交由可信之人。”
張溫微微頷首,緊咬下唇,默默把這些話記在心里。
田信察覺魚竿抖動,手腕抖動揚桿挑起,一條一尺半的魚兒咬鉤,半空甩著尾巴。
見此不由露出笑容,這一輪監察、律令方面的職官擴充,自己什么都不要,就要一個廷尉。
現在是南漢新立,廷尉府的每一樁判決,都是今后判案時可以援引的先例。
如果現在打好基業,可以省去未來無數的苦功。
張溫最終還是點頭,放下魚竿,側身拱手:“臣入朝履職,恐難時時受主公教誨,懇求主公賜字。”
田信不做猶豫,當即筆墨伺候,寫下六個字用印后交給張溫:“上不正,下參差。”
“此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不正屋坍塌之理。律法,實乃國之筋骨,惠恕不可不慎。”
“臣張溫恭謹受教。”
張溫雙手捧著,只覺得此物沉甸甸的,田信受業于漢博士,如此看重律法,今后廷尉府承擔的擔子很重。
田信攙起張溫,折下一片荷葉卷了魚送給張溫,送他至中門時詢問:“卿之后,誰可繼?”
張溫想了想手下的一眾校事中郎、校事郎:“主公,左校事周白公正勤勉又不失仁愛惻隱之心,可繼臣職。右校事呂定執法嚴酷,尊上而不恤下,不可用之以專。”
他說著笑了笑,開玩笑說:“若是臣入朝就任廷尉失職,主公可舉呂定為司隸校尉,必能矯枉過正,補臣疏漏。”
田信微微頷首不做表態,目送張溫提著魚兒離去。
處理張溫之后,田信又召見行軍長史彭羕。
彭羕就在中院一側的庭院里等待,田信洗了手上魚腥味兒,才來這里見彭羕。
整個中院左右對稱,左右各有十二個客居的小庭院,典型的中軸對稱明清風格,
彭羕也是第一次來陳公府,就如外界傳揚的那樣,田信不喜歡精致、出奇的東西,喜歡格局、款式重復的東西。
以至于軍中都有相關的笑話,比如修一座磚木營房,不僅長寬高度尺寸固定,就連每座營房用多少磚塊兒都是固定的。
軍中的服裝款式、器械、營房,田信自己的居住地,還有民田、軍田的規劃,都是整整齊齊,有著一種大家漸漸能接受的工整、對仗美感。
彭羕至南陽上任,并未拜訪過田信,就任以來也只是觀察學習為主,并沒有提舉、推動什么工作,更像是一個閑人。
除了有自知之明外,田信沒有親自授權、交待他主抓什么工作……所以他想做事情,也沒人配合,索性靜靜等待,等待田信的當面授意。
不給他指派具體工作,那彭羕只能干瞪眼。
廖立這個侍中、護軍也是一樣,會被其他軍吏架空;至于懲戒其他軍吏……有司直張溫在,你怎么懲戒?
漢初丞相府,長史可以降為千石,可司直始終是秩比兩千石。
而最初的司隸校尉一職,是隸屬于丞相司直的,你說這個司直厲害不厲害?
越厲害的官職,就死的越慘。
比如丞相,比如丞相司直,比如中尉。
秦漢之際的中尉,可比什么衛尉、執金吾威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