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嚴作為犍為郡守,期間戰功赫赫,又多有民政建樹,在南中豪強眼中是個頗有臉面的人。
諸葛亮著重分析田信的嶺南開發計劃,這是依靠水系設置城邑,以先進生產力吸納歸附土民,再帶著這些歸化的漢僮向外擴展的發展計劃。
字里行間用詞干凈,卻始終彌漫著血腥味。
土民無知且兇厲,嚴酷的生存環境下,較短的人均壽命,導致土人鷙勇斗狠,很難信服強者。
哪怕是強者,也是一時的強者,終有衰老的一天。
一個個年青的土民,時時刻刻都在想著競爭首領,做大大小小的頭目。
田信的規劃里,給諸葛亮一種網籠狩獵的印象……還有一種讓人不得不慎重、必須要重新審視田信的冷酷氣息。
土民的命,在田信的規劃里,就如河邊淘金的河沙,只留有用的金沙,無用的棄之不用。
這跟田信始終尊重人命的印象不甚符合,到底是什么原因讓田信做出這么嚴酷的治理策略?
一旦施行,也就只有田信本人能駕馭嶺南的戰爭機器;也只有田信本人能修補這個戰爭機器。
南中的問題,跟嶺南的問題一樣,都是如何治理的問題。
派官就要派兵,派兵就要自己負責糧食。
糧食的途徑就兩種,要么由外部運輸補充,這是個得不償失的行為;再要么軍屯,軍屯會侵占土人眼里‘自古以來祖先傳下來的神圣土地’,會激發矛盾,導致戰爭。
同理,從土民那里征集糧食,也會刺激土民反抗情緒。
派官不派兵,就無法治理、約束土民,甚至土民爆發矛盾,會來殺官出氣,不利于朝野輿論。
所以南中、嶺南問題拖了兩漢四百年,始終無法解決。
現在田信采取了最為強硬的態度,乘著土民各部還沒反應過來,也沒認知到田信各種措施的深遠意義,依舊稀里糊涂被田信威名震懾的時候,田信卻在用心搓著吊頸繩,要把一切問題的來源……也就是土人給勒死。
留下的只會有封君、漢僮、歸化漢人,以及軍功晉升提拔的士家。
一個士家,最少能提供一個全副武裝的武士,以及扈從、奴仆十幾人。
只要封君、士家建設到位,為了獲取軍功、封邑、人口,這些人會主動向外擴展,將一切土民強行納入開化的光環內。
嶺南終究有一個粵江,有龐大,幾乎貫通各處的水運體系在,給了田信武力蠶食各部的客觀條件。
可南中有什么?
群山峻嶺地勢高聳,以至于河流落差極大,雖然河水流量充足,卻很少有適合水運的航道。
何況田信本人能身先士卒,處處奔波,以迅雷之勢打崩一個又一個敢于反抗的土民部落,使嶺南土民處于忌憚、敬畏狀態中,時間久了自然會順服,會學會適應田信,變成田信想要的形狀。
南中這里既無便捷、強化人力、物力互動的水運航道,也無田信這樣能征善戰的將軍。
所以嶺南能施行的治理方略,無法在南中施展。
出于彼此的尊重,諸葛亮也書寫一公一私兩封信,由嗣子諸葛喬攜帶,走荊州繞路送往嶺南。
反正南中之戰不急于一時,妄想速戰速勝,反而會受困于南中的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