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終究直不起膝蓋,身子前傾雙手撐在冰冷草席上:“回至尊,臣止有一女,已許配建昌侯。建昌侯天性聰慧,有好善之姿,規自砥礪,實乃天授偉器。以臣觀來,建昌侯絕不會欺辱小女。”
“呵呵,若是卿家又有一女,嫁與尋常之家,時常受辱,卿該當如何呀?”
“至尊,事有曲直之分。臣家理屈,臣不問;若臣家有理,臣必提劍往爭,討還公道。”
“卿愛女如此,孤亦然如是。”
孫權目光深沉,巡視周圍臣工:“我家大虎有孕之身,卻造此顛沛磨難,孤如何能忍?傾盡三江之水,也難熄胸中怒焰。故今出兵向北,諸卿可有異議者?”
潘濬雖然低著頭,總感覺頭頂有一雙銳利眼睛在盯著自己,頓首先回答:“臣無有異論。”
“臣附議。”
“臣亦然。”
一個個重量級文武緊隨潘濬之后表態,孫權胸膛挺直,混不意外這些人的態度。
現在就一個張昭資歷老,影響力大,脾氣也剛直,可張昭又不笨,關起門不問世事……就讓他養老去吧。
現在要打回淮泗、徐州老家,許多文武、北人二代心中多少有些期望。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實乃人性根本。
另一邊一個白日急行軍近百里的樂綝部也在淮水北岸休整,大約明天一早就能獲知龐林的確切恢復。
如果龐林愿意接納,那最好不過;如果不接納,那軍隊就在崩潰邊緣。
滿寵被解除鎧甲,依舊保留一口佩劍,他來找樂綝:“和通欲投漢,實乃上策也。不過此去無功,恐束之高閣,無用武之地呀。”
樂綝正熬煮粟米粥,上下打量滿寵:“伯寧公亦欲歸漢?”
“旁人能歸漢,某子孫能歸漢,某卻是不能。襄樊一役,因某獻策,才保全樊城,我獲罪于漢,甚大,罪無可恕。”
滿寵抖了抖袍袖,坐的端正,說:“漢口一役,漢水師大艦多喪孫權之手,自此吳國舟船實乃天下翹楚,無有敵手。今彼走淝水入淮,大艦難行,多仰仗走舸。”
“彼之大艦,漢軍欲除之物也。和通若是派一旅銳士晝伏夜出,前往舒口,乘西北風正盛之時縱火焚燒,必可報漢之大仇!”
滿寵說著朝東北青徐方向拱拱手:“燕王殿下,系和通之君也,如今勢必兵潰,往奔青徐。吳國各軍爭功皆突陣在前,鮮有顧慮后陣者。孫權又志得意滿自以為能,必輕而無備。”
說著,滿寵左臂抬起食指中指并攏指著東南巢湖所在:“文通只需派遣敢死之士百人,必能得稀世之功,為天下豪杰所重!”
樂綝意動,還是搖頭:“伯寧公,某善正兵,不善奇兵。”
“我知和通不善奇兵,然老朽最善奇兵。”
滿寵說著側頭看一眼長子,又回頭看樂綝:“和通率大隊行軍于北岸,老朽率所領壯士伺機渡河,奔往居巢縱火。快則七日,遲則十日,還請和通于南岸設船接應。”
樂綝猶豫,滿寵就問:“和通,某若棄子北逃,于和通何損?于我兒何益?”
“是某愚鈍。”
樂綝抱拳施禮:“軍中一切物資皆由伯寧公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