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尚頭戴斗笠以兩層黑紗遮面,同時還帶著細麻布縫制的口罩,宛如一個病患。
他與夏侯霸一起行走在麥城碼頭邊,身邊沒有第三人,口吻隨意:“劉備剛強,無意接納流亡歸附之人。田孝先亦有抑制各家之心,我夏侯氏滿門,也就只有仲權能效力于漢。”
夏侯獻這個堂侄兒在北伐期間沒有積極為漢室效力,現在機會已經錯失,也就做一做參議之類的清貴官職,很難接觸實權職務。
沒有實權職務,就做不出政績,沒有政績,在漢室就很難晉升。
這跟后漢、曹魏不同,新漢朝廷內有一種競爭性;元勛舊人尚且要看功勛、資歷和政績,更弗論新歸附的夏侯氏家族。
夏侯霸想不明白,皺著眉頭,心情談不上高興:“理應廣開方便之門,赦免輕罪者,使戴罪立功。這樣北方諸人有退路在,自不會玉石俱焚。哪似如今,咄咄逼人,不留退路。”
“呵呵,仲權此言不對。”
夏侯尚手里拄著一條藤杖,察覺遠處碼頭有一伙人下船,就身子微微前傾做佝僂狀,步履放緩:“曹丕不可降,和洽、杜畿、劉曄、華歆、王朗、高柔、司馬懿等人如何肯降?”
自家也就投降的早,跟張飛有姻親關系,手里沒有沾染太多漢軍的血,不然怎可能有現在的地位?
千余部曲就屯養在飛虎山,這是漢朝廷給夏侯氏起家的本錢,也意味著夏侯氏的道路已經被規劃了,子弟只能從戎,別想繼續轉型。
轉型為新興世家……現在看來似乎不是一件好事情。
新興世家雖然還沒展露出什么危害,可跟三恪家族為首的漢室軍功貴族是天然對立的。
朝廷官位就那么多,到底是軍功貴族充任呢,還是有世家子弟、世家教育出來的寒門名士來擔任?
夏侯尚腦海中分析魏帝國、新漢帝國內部的成分構成……很遺憾,漢帝國的軍功貴族更為強勢。
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個過程里占盡了天下大義的便宜,招降納叛十分順利;也使得內部兵權始終處于一種三元均衡的狀態。
一方面是譙沛鄉黨,一方面是積極向曹氏靠攏的降將,這些降將認曹氏,不認漢室;另一方面是因為許昌朝廷的原因向曹操投降的軍隊,如劉勛、臧霸、張繡、馬騰、高干之類。
最后這股勢力屬于不斷被清理的對象,而譙沛鄉黨與外姓將領、降將之間,也存在某種隔閡,相互未能融合。
所以魏軍內部有清晰的派系界限,不可能團結起來,這就給了世家插手、控制兵權的機會。
漢軍不同,都是圍繞荊州軍發展來的。
荊州軍入益州,發展出劉備的益州兵,張飛的巴郡兵,荊州留守部隊里有關羽、馬良,田信根基在荊南的湘州軍,諸葛亮的軍隊也由益州兵、荊州軍吏構成。
從根源、發展歷程上來講,漢軍成分很純粹,設立三恪以來,田信又推動部曲折換食邑政策,消泯了內部將領的部曲私兵。
漢軍是一體的,田信推動軍中教育,軍中選士;關羽、張飛小面積施行,漢室的羽林兵、虎賁兵以及北軍五校營本就有培養軍吏的歷史傳統。現在不過是恢復傳統,并加大培養、選士范圍。
結果是致命的……對北方從逆士族來說是這樣。
都覺得漢朝廷控制疆域擴大,理應會缺很多官吏,這是無法緩和的問題,是急需要解決的問題。
漢朝廷不可能有充足的儲備官吏,否則不會讓三公九卿等高位空懸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