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都,銅雀臺。
曹丕正欣賞一場新雪,心神暢慰,與往常賞雪不同,這次他戴著一副茶色水晶打磨的眼鏡。
打磨水晶制作生活器皿的傳統由來已久,田信早年得到一盞水晶杯子視為家中珍寶,后來又多方搜集水晶,對寶石、金銀、象牙、寶珠之類不感興趣,唯獨喜歡水晶,以及一些奇異的琥珀。
曹丕送了一些水晶過去,他的談判使者從關中回鄴都時,也就順路帶來了田信的回禮,以及魏軍中高級軍吏的骨灰、隨身遺物。
其中張雄、鮮于輔、張虎的盔甲經過修復后,也在遣還的名單中。
就關中決戰來說,這三個人表現出色,只是時運不濟,都因吳質的猶豫,就差了那么一點點而輕易喪命,身死軍覆。
或許是殺人誅心,或許是表達惋惜敬重,這三人的盔甲也被曹丕送還各自家中,由子弟繼承。
曹丕居高遠眺,能見城中許多公卿、諸侯宅院的朦朧景色,只覺得在茶色鏡片下,一切都那么新奇。
雪地灼人眼睛,戴著茶色眼鏡感覺景象光芒也潤了許多,不由暢想夏日時戴著墨鏡的視角。
眼鏡這種東西就是個概念問題,打磨平鏡幾乎是加工難度最小的,很快他就能有十副、百副色澤各異,以金銀裝飾的眼鏡。
至于放大鏡之類的加工,淮南王劉安的《淮南萬畢術》里就有制作冰鏡聚光生火的記載,而金屬冶煉、陶瓷燒制的副產品里就有琉璃、陽燧這類雜質雜色玻璃的副產品。
東漢時期就已經有了陽燧,這是一種打磨為放大鏡,可以聚光生火的雜色玻璃。
只是眼鏡這種東西是沒有的,曹丕已經準備大規模制作眼鏡,這東西保準跟折扇一樣會流行于中上層,能掙很多錢。
這個潮流引發的需求市場就在那里,皇室不去掙,其他家族也會著手去掙……掙錢么,沒什么不好意思的。
漁陽大捷以來本就心情漸好,這送來的眼鏡等于是送了一個等待開發的奢侈品產業……做皇帝,也是很缺錢的。
只是朝中的事情越發的激烈,隱隱間仿佛回到了五六年前,很多事情已無法緩和,若各方都不肯退一步、退兩步,退讓出一條通道來,那各方之間必然要廝殺一場,殺出一個走得通的路。
這些年的戰爭已經證明原來的路走不通,魏軍的人海戰術在漢中時吃癟,險些被劉備追擊、殲滅;襄樊決戰也是如此,在各軍開拔還沒有整合在一起的時候,關羽逆勢進擊,將曹仁打的措手不及。
后來襄陽決戰時,曹仁麾下精銳交由牛金統率去沖擊夏侯蘭所部,這里沒能突破,于是各線魏軍就不行了,接連潰走。
等后來于禁、龐德馳援的許都中軍、關隴援軍被水淹后,整體局勢就徹底崩了;若不是曹仁死守樊城爭取了寶貴的半個月時間,等來了孫權請降、淮南二十六軍后撤到豫州,否則那當時就全局崩解了。
這一切的原因,就在于外軍缺乏作戰的士氣。
不止是屯田制范圍下的外軍,就連一些中軍也有類似的問題。不過中軍的士家聚集生活在都城區域,家庭財產、成員人身權利受到基本的保護,所以中軍的戰斗力相對高一些。
而外軍的戰斗力,真的不能指望。
很多時候,不是將領缺乏勇氣,而是真的不敢去打。
特別是面對斬將奪旗的田信時,任何一個主將被殺,其麾下吏士失去約束,會迅速瓦解、奔逃;甚至發展到最后,已經到了將領無法約束、驅使、率領吏士去跟田信對壘的地步。
有恒產者有恒心,無恒產者無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