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開了經學,以舊《漢書》為科,搗鼓出了偏向于田信理論的史學、漢書學說。
田信主張六經皆史,意在廢除經學傳家的各家對道德標準的掌控力。
故南山學院有史科、德科、經科、道科,其中經科的教材選用以‘導人向善’為原則,不管什么經,能勸人向善的才是經;德科更偏向于精神層面的修養,修的是戒律,不作惡就是德。
道科就更簡單了,道法自然,這是一門自然學科。遵循‘理論推導結果,結果證實理論’這一原則……而這個修道的學科,教出來的都是樸素的唯物主義者。
胡昭一開口,就讓丞相陷入思考。
到了他這一步,所謂的政治就是整治人心,人心齊正自然做什么都順。
胡昭看著是個給皇帝講學的清閑博士,可也是影響當世人心齊正的重要存在。
自然地,如胡昭這種清白的學術大能不能用官位來衡量。
北府心齊,就在于中高級軍吏始終待在軍隊里,沒有攪合政務;也在于中低級軍吏外放的縣尉、縣令長與田信保持正常的公文聯系,田信能掌握每一個人的動態,時常勸勉、警戒。
也在于北府是一個上升勢頭猛烈的勢力,雖然要打擊的敵人范圍很深、很廣,但也意味著勝利的果實格外豐美。
到目前為止,北府出身的官吏只在環關中地帶出仕……再遠的話,就不方便田信監察、交流和培養。
所以到目前為止,北府小到府兵都有一個學習、上升的空間、通道;大到中高級軍吏,也有一個勸進、元從之功可以期待。
這個上升期能持續很長一段時間,這段時間里田信工作壓力并不重。
工作壓力除了處理政務消耗的時間、體力、心力外,還有心理承受。不斷收拾存在人情關系的舊部,是個人都會有心理壓力。
別的不說,新幣在益州推行,把益州士族的根本利益給賣了,作為長期益州的實際統治者,丞相終究不是心性涼薄的人,自然很不好受。
同樣道理,天下民心思定,誰鼓動戰爭,誰就有這種源自道德的心理壓力。
龐林突然逃跑帶動豫州郡縣的官吏逃亡,原因就在這里,這種壓力實在是太大。
能頂住這種壓力的只有大將軍、大司馬、魏延這些亂世沉浮的宿將。
而目前朝中,已經沒有愿意來承受這種看似忠義道德,實際違背仁善道德的壓力。畢竟是先帝舊臣,道德感、責任感相對強烈很多。
沉默許久,丞相就說:“陳公在關中立大學,今后人心希望應在關學。胡公應知如今天下將定,理當文學興盛。值此之際,是名師尋覓高徒,高徒亦尋覓名師。良才美玉多往關中,胡公此去正好能一展所長。”
唯立功、立德、立言,可以不朽。
胡昭已經六十五歲,心神寬慰高興的時候精神奕奕,怎么看都比丞相硬朗、旺盛。
略作思考,胡昭就說:“恐門徒不適。”
顧慮馬秉不愿意跟隨他去關中,田信不是逼殺馬良的元兇,可在馬家人看來,馬良死因跟北府是沾邊的。
無關乎道理,是感情上不愿意接受。
對此丞相不假思索:“馬季常兒子豈會如此短見?”
皇帝壞了另一個馬家的退路,那胡昭這條路就不能荒廢。
哪怕馬秉想不通,也要想辦法讓馬秉想通這個問題。
馬良是手足兄弟,自己兒子可以吃虧,不能再讓馬良的兒女吃虧。
胡昭見了這話,當即也就寬心,江都一行這些年,也就收下一個好徒弟,自然要好好照顧。
至于皇帝,兩位孔明先生都沒有提及。
一個明知在作惡還要作惡的皇帝,違背先帝遺訓,已然失去搶救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