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就是六七四十二這些數字加在一起,漢家出二十九位皇帝后,天命就會終結,由涂高之人接替。
一家一姓的一朝能有二十九位皇帝,已經不算委屈了。
可天下動亂四十年,爭殺不止結果依舊難逃天命讖語,這給曹植帶來了很大的創傷。
過去的爭殺,是毫無意義的爭殺。
因為漢室還沒有傳夠二十九位皇帝,過去無意義的爭殺里,自己父兄、朋友、親族、鄉黨的損傷也就顯得蒼白、無意義。
當世英杰反復爭殺,依舊沒有跳出武帝做出的讖語,這種無力感已快擊垮曹植的精神。
不僅是內心痛苦很想借酒消愁宣泄壓力,更是精神面貌也受到了摧折。
以至于郭女王換了一套素色衣裳來偏廳見曹植時,不由驚呼:“子建何以如此?”
曹植卻恭謹模樣一板一眼施禮:“植拜見嫂夫人。”
曹休也施禮,解釋說:“子建自關中返回以來就是如此,我料是心病。要醫此病唯有美酒,故上門求酒。”
郭女王見曹植精神渙散模樣抑郁,也沉默認可這言論,不由皺眉:“文烈,子建縱意妄為,難道文烈也糊涂?子建如今模樣,如何還能飲酒?”
曹植開口,笑容苦澀無比:“嫂夫人,此系心病,恐狂躁而亡。”
郭女王瞬間就相信了,這家子人皆是非常之人,不能用常理來推測。
當即應允,呼喊侍女去地窖取酒,進而詢問曹植:“子建,老夫人何時能來?”
曹叡確認無法對漢稱藩后,不久前已經在鄴都稱帝,建年號太和,太和者,大大的和平也,表達了他對今后幾年的強烈期望。
不出意外的話,如果漢軍、府兵不做挑釁,魏軍也會保持極大克制,以方便大家過幾年難得太平日子,以解決內部問題。
漢軍、府兵融合一體需要解決方方面面的事情,這就像蠶蛹一樣,這個化蝶、化蛾子的過程里最好保持外部環境的穩定。
魏國空有強大的國力,卻被漢軍吃死,在疾風驟雨的進攻中崩盤的原因就在這里。
曹丕篡漢后,魏國需要一個休養生息調整內外的時間,就如同結蛹化蝶一樣,曹丕的魏國就在這個化蝶的過程里被漢軍追著打,打崩了。
現在曹叡的魏國也需要一個安穩的外部壞境,以解決魏國目前最大的問題……征夷大將軍司馬懿。
如果漢魏之間突然陷入和平,最抓瞎的應該就是司馬懿了。
終究是憑借魏國的國力獲取了統御諸胡的權力,最初諸胡畏懼的大頭是魏國的國力。
司馬懿需要更多的勝利來錘煉六鎮兵,以讓諸胡吏士畏懼他,超過對魏國國力的恐懼。
若魏國不需要面對漢兵、府兵的壓力,就能分出力量解決司馬懿……不需要怎么解決,來個過河拆橋,抽走配屬給司馬懿的外圍力量,使司馬懿無法用魏國力量平衡、抑制體系內的六鎮胡兵,那就崩了。
郭女王是在詢問卞夫人的事情,實際在問自己養子曹叡的信息。
畢竟能不能順利把卞夫人接回來,必須要看曹叡的態度。
說到底,從國家、宗族層面來看,曹丕是大魏的叛臣,曹氏的逆子,竟然跑到敵國去效力。
如果把卞夫人送還到曹植身邊,豈不是意味著曹植這里是占著道理的,是可以諒解,獲取優待的?
這會極大影響魏國的士民輿論,不利于統治。
從對曹叡的了解來說,以及事情的原則、影響力來說,曹叡是會拒絕的。
可想到那位夏侯夫人的存在,曹叡做事再肆無忌憚,也要顧慮一下他自己的身后事。
惹了那位夏侯夫人,曹叡或許能決定自己和家人的死亡,卻無法決定妻兒今后生活的事情。
郭女王所問,曹植精神稍稍振奮,露出喜色就回答說:“元仲已遣人回應,具體如何,還要等天氣溫潤后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