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跟佛郎機人接觸日深,知曉這幫佛郎機人的船炮極為可怕,威脅遠在倭人之上。而林晧然此舉,甚至就是捅了馬蜂窩。
林晧然環視著四周,然后朝著大家拱手,并自我請罪地道:“若是諸位大人都認為下官有罪的話,那下官現在就回去上書請罪!就說我驅逐盤踞于濠鏡的佛郎機人,如今佛郎機人馬上要進犯我廣東,請朝廷派能將前來平息這場戰火。”
噗!
吳桂芳正在用茶,結果嘴里的茶突然噴出,臉上使勁地憋著笑意。
這哪是請罪,分明就是請功了。若是真將佛郎機人定義為“進犯者”,且不說汪柏跟佛郎機人的關系徹底破裂,而林晧然驅逐佛郎機人就成了正義之舉,這肯定不是汪柏所想要的結果。
汪柏等人蹙起眉頭,有些憤怒地瞪了林晧然一眼。
看著林晧然如此輕易就認罪,白毅的臉上還顯得洋洋得意,但聽到林晧然的話后,整個人當即就徹底愣住了,亦是意識到問題出了差錯。
過了一會,他才發現過來,連忙否認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不該對佛郎機人用兵,這樣……這樣會惹怒他們!”
在林晧然的咄咄逼人之下,白毅從方才的“給廣東百姓帶來災難”到現在的“會惹怒佛郎機人”,危害程度已經下降了一個檔次。
“我大明泱泱大國,威震四夷!這佛郎機人不過是來自萬里外的小國,今竟敢占著我市舶司的碼頭,我將他們打跑又有如不可?若是白大人替佛郎機人問罪于下官,那下官倒要問你是不是收了佛郎機人的好處,這事咱們亦可找圣上評評理!”林晧然一改先前的低姿態,顯得聲色俱厲地道。
這話無疑是極為滑稽可笑的,大明說是威震四夷,但實則是弊病重重。別說這擁有巨艦大炮的佛郎機人,哪怕是對倭人,顯是頻頻敗退。
現如今,大明哪有資格輕蔑于人家。只是理是這個理,但有些話,卻是不能夠說出口,這是關系到政治思想是否端正的問題。
厲害!
在座的副使、參政和僉事并沒有鄙夷林晧然,反而是暗暗地佩服著。
在大明為官,嘴炮是一門必修課。像前任首輔夏言就是嘴炮高手,一路罵到首輔的位置,更是有著單挑首輔張璁及吏部尚書方獻夫的輝煌戰績。
現如今,大家看著揮灑自如的林晧然,隱隱有著他師公夏言的影子。
白毅當即是大汗淋漓,用袖子抹著額頭上的汗跡,發現是小瞧這個年輕人了。起碼想在“對佛郎機人用兵”這條上,很難揪住他的痛腳,反倒他們這邊處處受到壓制。
在他們這幫廣東官員看來,對佛郎機人用兵是不明之舉,并會后患無窮。只是這種事情到了朝堂,卻不能亮出來,只能是林晧然這種“天朝上國、威震四夷”的政治思想,哪怕這跟事實嚴重不符。
咳!
汪柏端起茶盞輕咳一聲,目光落在按察副使狄海的身上。
狄海明顯是只老狐貍,顯得不緊不慢地道:“林若愚,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姑且不論你該不該對佛郎機人用兵,這越權專斷總歸是事實吧?你是雷州知府兼市舶司提舉,朝廷可沒給你調動神電衛和廣海衛的權力,而對佛郎機人用兵更沒得到在座諸位大人的許可吧?”
不得不說,這話直擊核心,指出了林晧然在此次行動中的違規之處。雖然他身兼兩職,但確實沒有調動軍隊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