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有著各種各樣的小道道,在稱呼上亦是下了一番功夫。
以六部尚書為例,吏部尚書稱為天官或太宰,工部尚書稱大司空,禮部尚書稱大宗伯,戶部尚書稱大司徒,兵部尚書稱大司馬,刑部尚書稱大司寇。
這些稱呼都是來自于西周時期的相應官職稱謂,亦反映時下明代讀書人對《周禮》的一種向往。
雖然幾經變遷,但《周禮》始終在政治思想占據著最重要的位置。主流觀點認為:亂世崩潰于《周禮》的瓦解,盛世則是源于《周禮》的回歸。
縱使孔圣人主張《周禮》失敗,但普遍都認為這是因為孔圣人“生不逢時”,在大多數文人心里仍然視《周禮》為治國良方。
正是如此,跟著后世向往未來的某產主義社會有所不同,當下的明人卻希望回歸一千多年前的周制社會,追逐著明君賢臣的政治生態。
這一個太宰的稱呼,既顯現自身的文學修養,又體現了彼此的“革命友誼”。
郭樸對這個稱謂似乎早已經司空見慣,對著這二人顯得溫和地說道:“你們二個跟我無須客氣,今日到內閣這里辦事,特來一會!”
嚴訥和李春芳暗暗交流了一下眼色,心說:啥時候,這郭質夫跟他二人的關系如此融洽了,嘴里卻是恭敬地說道:“太宰,請坐!”
時下郭樸主持著外察,接著可能還會主持京察,百官的生死可謂執于他一人之手。二人剛剛位居禮部侍郎,對郭樸這位“前輩”,既是恭敬又是無限羨慕。
屬廳的條件比不上值房,但配備亦不能算差,地方還顯得寬敞。這里除了供他們寫青詞的書案外,正北還有一張金絲楠木的八仙桌。
三人的年齡相仿,相差不到一歲。雖然李春芳的年紀最大,但他是嘉靖二十六年的進士,現如今僅身居禮部右侍郎,故而他坐于末座。
閣吏給三位上官送來茶水,然后便退了下去。
郭樸繞了一大圈后,這才進行詢問道:“你們二人身處于西苑中,又深得圣上的器重,可知圣上對四省的職評有何看法嗎?”
任何事情有得必有失!昔日他擔任禮部右侍郎之時,經常出沒于西苑,以青詞侍圣上,故而總是能夠得到眷顧。但如今他擔任吏部尚書,則已經算是離開西苑,連抽出閑暇時間寫的青詞亦要通過通政司送進來。
嚴訥和李春芳這才恍然大悟,敢情這位郭尚書是心中沒底,故而想通過他們二人獲得情報。
嚴訥倒沒有以此要挾郭樸,率先開口道:“圣上近日心情不錯!因為萬壽宮修成在即,他計劃侍宮殿大成之時,便祭天祈福,今讓我二人寫青詞以謝上蒼!”
郭樸聽到這番話,懸著的心放下了不少。當今圣上的心情好,則代表縱使對他的外察結果不滿,那亦不會過于怪責。
李春芳猶豫了一下,便是開口說道:“那日嚴閣老呈交職評之時,我當時恰好在場。圣上看過后,問嚴閣老如何看侍劣等官員近三十人,嚴閣老說去偽存真。”
郭樸聽到這番話,心中當即大定。
圣上是要借他之手清洗嚴黨中人,他亦是下了狠手,比以前清洗的人員無疑更多。圣上的關心重心在人數上,且還特意詢問嚴嵩,對他的清洗工作無疑是滿意的。
當下嚴閣老表示沒有意見,而圣上又感到滿意,事情定然不會生起什么波瀾了。至于林晧然那點小動作,不過是跳梁小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