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中,檀香裊裊而起。
隨著嚴嵩亂動首輔之職,嘉靖終于不再吝嗇,將極品的檀香亦是賞賜給了嚴嵩,而嚴嵩亦是終于可以聞到久違的檀香。
嚴嵩輕嘆了一聲,亦不再糾結于這個話題,卻是仿佛掏心窩般,發出一聲感嘆地道:“老夫去后,吳曰靜危矣!”
“閣老何出此言?”林晧然臉色一正,認真地詢問道。
嚴嵩接過的嚴年送來的參茶,顯得語重心長地說道:“徐華亭跟老夫并不一樣,他比我更有野心!老夫為了討好于皇上,亦為了我的地位,我票擬殺了楊繼盛和沈煉?”頓了頓,便又是說道:“徐階他不僅要皇上的恩寵,而且還要百官的擁護,你的岳父便是他最大的威脅者!”
“我岳父并沒有得到皇上的寵信,且官職比不上袁閣老和郭尚書,為何是徐閣老最大的威脅者呢?”林晧然認真地請教道。
“吳曰靜是嘉靖十四年的探花郎,資歷已然是最深,且在當下官場聲望無人能及!”嚴嵩用茶壺輕撥著茶水,抬眼望著林晧然詢問道:“如果現在的首輔由百官推舉,你認為是百官是推薦徐階還是你岳父?”
林晧然當即沉默了,徐階在后世的名聲不錯,但在當下卻并不高。
徐階并不算正統的詞臣,得益于夏言和嚴嵩的提拔才重回大明的權力中心,而他本人亦是以青詞換得皇上的恩寵。
特別入閣十年,徐階一直都是嚴嵩的跟屁蟲,更是時常跟著皇上進行祭祀活動,哪怕自己的學生深陷牢獄亦不營救。
另外,在重修萬壽宮一事上,徐階為了迎合于皇上,竟然又花費大量的國帑重建萬壽宮,而不是勸皇上回大內或遷居南宮。
如此種種不良的作為,別說跟敢于直諫的吳山相比,不被百官痛罵已經算是不錯了。
“不管是因為你岳父威脅徐階的相位,還是徐階想要收攏一些人心,你岳父都已然成了一個阻礙!”嚴嵩輕呷一口茶水,認真地總結道。
林晧然心知嚴嵩所言不虛,但還是保持鎮定地回應道:“我岳父素來跟徐閣老井水不犯河水,恐怕他亦不能將我岳父怎么樣!”
嚴嵩端著茶盞輕撥著茶水,抬頭望著林晧然突然道:“蒙昧地問一句,如果要你將虎妞嫁給徐階的孫子做妾室,你當如何?
“刀劍相向!”林晧然的眉頭微微蹙起,當即顯然殺念地回應道。
嚴嵩輕嘆一聲道:“所以在這一點,你卻遠遠比不上徐階!徐階是能夠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斷的人,當初為了取信于我,他將自家親孫女嫁給我家慶兒做妾室!”頓了頓,又是接著說道:“莫說什么井水不犯河水,只要吳曰靜還在朝堂一日,那徐階必然會除之而后快!”
林晧然才發現徐階這種人確實可怕,嚴世蕃咬人會叫幾聲,而徐階這種人下的卻是陰招。若是一個不慎,沒準便會被他捅上一刀。
嚴嵩輕呷了一口茶水,卻是突然惋惜地道:“當年徐階有意許配其孫女給你,你若是應承了,又豈會有今日之憂!”
“這……”
林晧然不由得臉露苦笑,此事還真不能怪他。他亦是深知徐階將來會取代嚴嵩,所以在最初并不想搭吳山的船,而是有意于抱住徐階這一條粗大腿。
但奈何,虎妞那個野丫頭替他向吳山家納采,給他直接開了一個頭。雖然只是“三書六禮”的第一步,但突然間中止恐怕會得罪于吳家,這是當時初入官場的他所不能承受的。
故而,他當年捏著鼻子又對吳家進行了納吉,然后不得已之下正式下聘禮求親。正是陰差陽錯之下,他沒有踏上徐階那一條順風順水的船,反倒上了吳山這一條破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