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二日,隨著西市一名長滿胸毛的劊子手高舉的屠刀落下,一顆帶血的人頭從臺上滾落到地上污臟的雪泥里。
這一位嘉靖二十三年的登科進士,曾經意氣風發地向嘉靖上疏述十五條封疆積弊的熱血邊關官員,官拜薊遼總督兵部左侍郎,生命已然是劃上了一個句號。
楊選被斬頭的事情,自然無法解決邊軍積弱的頑疾,但對大明的朝局產生了微妙的影響。
在任人方面,薊遼總督改由在抗倭取得佳績的劉燾接任,人事方面已然更重能力。
楊博看到楊選因守備不設被判斬,而他最初不僅傳檄制止楊選率師迎戰,更是連寫了三封書信,很是事情擔憂牽涉到自己,便是主動找上了徐階力求保全。
徐階是一個擅于權術的高手,深知皇上會念及楊博之前的功績不會定罪,便是主動應承了下來,跟著楊博已然又是“冰釋前嫌”。
在這一年的官場,這個朝堂的表面還是風平浪靜,兩位閣老和六部尚書都在崗位上各司其職。
“微臣廣西太平府萬承州知州許大政上本彈劾萬州推官黃嘉興性陰鷙、愎而狠,屢行強搶民女一事,曾對治下百姓毆打治死,此人罪大惡極,今請皇上嚴懲此人,以彰國法……“
許大政終究是一個聰明之人,以揭發黃嘉興惡行為理,由嘉靖上了一封彈劾黃嘉興的奏疏。在滅頂之災之時,他造反了壯士斷臂,向著那位高高在上的禮部左侍郎屈服。
事情到了這一步,朝廷自然不用再顧忌什么,當即便順理成章地將黃嘉興交由有司法辦。
林晧然方面更不會擔心什么,不說他有實力震住這個土司。哪怕許大政回去后起事,那亦是他是一個兩面三刀的小人,牽涉不到虎妞身上。
時間悄然來到了年底,離過年已然沒有幾天了。
林晧然現在作為禮部左侍郎,且分管著最重要的兩個司,故而他不得不著眼于開春的耕藉禮,甚至是為明年的秋闈物色考官。
龍池中算是這里的常客,二人已然少了一些官場上的客套,龍池中跟林晧然見禮后,便是跑到旁邊的火盆烤著凍僵的雙手。
“什么事呢?”
林晧然翻開了往年的耕籍禮,卻是發現了西苑那塊田地原來不是嘉靖心血來潮的作品,竟然是服務于“耕藉禮”。
耕籍禮,始自于西周的制度,歷代相沿,天子需要親自扶犁耕田。
只是到了本朝,嘉靖連西苑都懶得出,更別說跑到城外扶犁耕田。故而在西苑弄了一塊田,由倉場總督戶部右侍郎兼管這塊田的農事,每年的耕籍禮便在西苑內舉行。
林晧然在感嘆天子懶政的同時,卻不得不承認本朝的大臣當真都是忠君之臣,竟然想到了在西苑種田并由堂堂戶部右侍郎兼管的壯舉。
龍池中將手烤得暖和了一些,便是過來匯報道:“關于過節銀的事?”
“這事不是應該找秦雷鳴嗎?”林晧然顯得不解地抬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