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整個西苑的燈火已經亮了起來。
在東北角處,一座新殿的前面又新修了一座洪應壇,而新修的洪應壇前面正在舉行著一個道家的齋醮活動。
后世很多人都誤以為徐階取代嚴嵩的位置后,從此便力勸嘉靖皇上勵精圖治,極力反對嘉靖再修道家建筑的行為。
只是現實情況卻不是如此,一個連“皇太孫”出世都不敢匯報于嘉靖的朝堂,徐階這個人只是被后世所美化罷了。
徐階是嚴嵩的繼任者,但僅僅是權力的繼承,對這個偌大的王朝并沒有太大的改變,本質還是一位政治家。
哪怕之所以削減宗藩祿米,亦是這個王朝實在負擔不起這筆巨大的開支,亦為了防止韓王宗室打砸西安的事情再度上演,故而這個朝堂被迫做出的一個改變。
以其說是為了拯救萬民,倒不如說是想要省下銀子供嘉靖帝修玄。
如史料記述般,洪應壇等殿落成,徐階賞銀五十兩大紅蟒衣紵絲二表里,工部尚書雷禮蔭一子入國子監讀書,錦衣衛都督朱希孝歲加祿米三十石,工部左侍郎李登云等各升俸。
當下洪應新壇建成,嘉靖跟著以往新殿和新壇落成一般,決定舉行七天的齋醮活動。
齋醮活動頗為熱鬧,道士在搭建的棚子前做法事,一切都顯得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太監要做些什么,皇上做些什么,官員又要做些什么,這些事情彼此早已經是了然于胸。
身穿道袍的嘉靖頭上戴香葉冠,在結束齋醮活動后,便是到旁邊的殿上休息,宮女送上了茶水和糕點。
徐階和李春芳一起進來面圣,徐階趁機將事情進行匯報道:“皇上,順天鄉試張榜后,落榜考生這些天在京城鬧事,撕毀了張貼在貢院門前的榜單,言之鑿鑿本屆解元章禮乃是冒籍之人!”
嘉靖的心思全系于修玄,遠遠沒有早期那么關心政務,正在拿著一塊蓮花糕,卻是淡淡地詢問道:“何為冒籍?”
馮保今晚一直相伴于嘉靖,聽著嘉靖的這個問話,心里卻是黯然一嘆。當今圣上可謂是越來越不食人間煙火氣,這個事情竟然還要詢問于徐階。
“回皇上的話,一些外地的生員冒充北直隸的生員,直接參加了順天鄉試!”徐階并沒有任何異樣,顯得理所當然地解惑道。
咦?
李春芳眉頭不由得微微蹙起,疑惑地扭頭望向旁邊的徐階。
雖然這個解釋沒錯,但冒籍最大的危害是江浙的考生想要鉆鄉試的空子,通過“冒籍”這種不當的行為來謀取舉人的功名。
現在徐階這個解釋,卻是將重心放到了“外地生員”和“北直隸生員”的區分上,并沒有指出“冒籍”的危害性。
嘉靖將半塊蓮花糕放進嘴里,彰顯出懶散和怠政的一面,當即便是不以為然地道:“外地生員是秀才,北直隸生員是秀才,這全天下都是大明的秀才,何來冒籍之說?”
李春芳的嘴巴張了張,顯得一副欲言而止的模樣。
徐階卻是急忙附和道:“皇上說得是!不過這事終究不太妥當,偏偏章禮還一舉奪了順天鄉試的解元,現在落榜考生的怨氣難平,甚至已經開始質疑章禮奪魁是舞弊所致!”
這一番話無疑是繼續誘導著嘉靖,在模糊了冒籍一說后,又是迅速將問題引向了舞弊之上,可謂是迅速轉移了關注點。
如果在以前,嘉靖很難會被徐階“牽著鼻子走”,只是現在嘉靖更加癡迷于修玄,且打心底覺得這個事情無關緊要。
嘉靖從宮女手里接過茶盞喝了一口,對鄉試舞弊上了一點心,瞇著眼睛淡淡地詢問道:“章禮高中解元可有涉通關節?”
“臣在聽聞此事后,便從翰林院調來了章禮的試卷,請皇上過目!”徐階做事頗為老練,當即便是從袖中取出試卷并呈上來道。
李春芳沉浮官場多年,自然是不傻,已然是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徐階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