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湖泊。
這湖泊較月牙形更加銳利,幾乎形似虎口,坐落于四峰蔭蔽的形勝之地。幾道清光透入,微塵迷離,別有超逸之致。
更妙的是,這湖泊若遙遙觀之,只覺其通體近墨,猶如一塊深邃玉石;但來到距離水面較近的位置方能發現,其實水色透明,宛若琉璃瓊漿。
月牙湖泊之上,四象在中,七星正位。內四外七,共計有十一個僅能容身的圓形石臺,高出水面三尺上下,各自端坐一人。
這十一人無一例外,各自有祥和瑞氣紛紜呈現,正是元嬰境的征兆,相貌看上去都甚為年輕。
忽然,內部的四象石臺,發生變化。
變動的不是石臺本身,亦非石臺上端坐之人;這四座石臺,其實正好圍成一個長寬各百丈的方形。
此時這“方形”猶如一鏡,忽然異象紛呈,呈現出光怪迷離的畫面。
一處天中之地,二人相對而立。
待其氣機神韻攀升至匪夷所思的妙境后,忽見指尖劍訣自然呈現,一招一式,一攻一守。世間任何言辭美譽皆不足以形容的道則精妙,此時在這四方鏡像之中,竟是毫無保留的呈現出來。
十余式后,原來平分秋色的格局忽然發生了一邊倒的變化,其中一位的劍勢忽然威力莫名大增,一舉取得勝勢。
那處于下風之人看似敗局已定,卻忽然將此身一份為五。
然后二人凝立不動,似乎入寂。
又過數息,這片四四方方的鏡像,便在五種畫面之中依次變化,周而復始。
這赫然是半年前歸無咎和軒轅懷激斗的場面。
琉璃天之爭,邀請賓客不少。此時隱宗、圣教乃至第一流的妖族,皆已掌握了琉璃天斗法的畫影圖形但是這僅限于歸無咎、軒轅懷最后一戰之前的場次。
須知那一戰結束之后,歸無咎未有絲毫間隙,便入琉璃天破境而去;而軒轅懷亦被心情帶走。所以就算是越衡宗、辰陽劍山自己,此時亦未能盡知這一戰的具體情形。
而那一戰的細節,甚至是身分五境之后的五處爭斗,竟都在此處完整呈現,簡直是匪夷所思。
若說有甚不同,那就是第一處戰場中,四葉草和“門”的形象,并未彰顯出來。
歸、軒這一戰持續甚久。
眼前這十一人,觀戰亦甚久。直到照影結束,其等各自恍然出神,似乎回味無窮。
鏡面重歸于寂之后,四象中占據東南角落的一個年輕女子,似乎輕輕舒了一口氣。
她身著淺綠衣衫,長發披肩,面容輪廓柔和,但雙眉細長而隱顯鋒銳,論功行不過是元嬰一重境上下。若有眼力毒辣者不難看出,其破境元嬰未久,從寬估計也應在三載之內。
她這舒了一口氣的動作自然被盤坐西北方位、看似三十歲許相貌的男子捕捉到了。只聽他笑言道“未衷師妹可算是如愿了。你自然是希望歸無咎取勝的。”
“只是黑木師弟,可不免要失望了。”
西南方位座上之人,看上去面目微黑,氣度老成,鬢發亦隱然有幾縷見白。但稍有些眼力其實不難看出,此人多半要較發聲的這位年輕許多。
此人自然便是男子口中的“黑木師弟”。此人雙眸異常深邃,但反應卻似有些遲鈍,足足五六息之后,才道“道途之上的利益之爭,才是貨真價實的明定敵友。那歸、軒等人雖然略不世出,但于我等而言,終究不過是客人,并無直接因果。心中傾向,不過是一念之好惡而已。”
“難得我當年說過一句軒轅懷之雙相離合深得我心,明訣師兄卻一直記掛到今日。其實軒轅懷之勝負,于我何加焉”
“正相反,未衷師妹傾心于歸無咎的理由,大約算是更加確切吧”
此言一出,內外諸人,都是會心一笑。
那未衷卻面色平淡,果然無動于衷。
原來,仔細觀辨,東南方位這位名為“未衷”的女子,眉目竟和歸無咎極為神似。乍一見面時,或許因為歸無咎的形象明達銳利,劍意勃發;而未衷卻是內斂圓融的女子之相,氣質上差距較大,所以未必能夠立刻辨明。
但若有了這一念頭之后,卻會覺得二者愈看愈是相似。
就在此時,東北角落上那位面目清瘦、雙眉之上各有一個紅點的男子,忽地慨然出聲道“都說朝聞道,夕死可矣。其實此言是因為遮蔽于迷障之中,不得解脫,所以有此感慨。若是可見不可得,觸手不能及,雖能遠觀,又有何為”
“較之不知之醉生夢死,難道真的有所勝過么”
黑木面色一正,道“成翼師兄你做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