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一頓,文晉元微微一笑,道:“何況,師弟對師兄的過去確實很感興趣。”
歸無咎也是一笑,目視遠方,聲調飄忽:“從哪里說起呢?歸某出生于四大部洲中的白藏洲。白藏洲極西之地,大虞王朝,有一屬國名為出云國。出云國第三大城池建州城,便是我歸氏祖籍。”
“當然,白藏洲云云,那是加入越衡宗后才知曉的,彼時幼年所知,這方天地在我心中就只是出云國而已。”
“歸家先祖曾是出云國大將,隨著出云國國君四處征伐,立下赫赫功業,被封為建州敬候——于一班封功列候中位列第七位。那時是歸家的鼎盛之時,也是出云國歷史上極盛之時。那百數年里,出云國甚至一度擺脫了大虞王朝的掌控,成為方圓數萬里、數十國中“第二極”的勢力。”
歸無咎面上露出緬懷之色:“這當然不是我自己親身經歷的,而是幼年時騎在馬背上,聽父親講述。我當時的年紀還分不清宰相和村正誰大誰小,但總聽我父親講一些什么“國士之資”,“擊鐘食鼎”之類,一知半解的,倒也形成了固定的記憶,一直未曾忘卻。”
“歸家興盛了十余代終究漸漸衰敗下去。到了我曾祖這一輩,所承襲的爵位已經是最低等的騎都尉,加之不善經營,祖上余蔭的數千畝田產,以及許多典當、茶樓、飯莊、米行、金銀鋪面的干股,已經敗落的七七八八。”
“到了我父親這里,深感一點點祿米幾乎已經不足以維持開銷,于是將祖上傳下來的最后一件遺產——一座五進宅子變賣了,遷徙到出云國都泰安城,購置一所院落,幾匹良馬和駱駝,竟是棄宦從商,做起了販賣皮貨的行腳商的生意。那一年我四歲,遷徙門庭這件事已經有了模糊的印象。”
“在父親心中,從事商旅不過是權宜之計而已,于是對我幾個兄長嚴加教導,期待他們有朝一日通過“九經取士”博取功名,再度光耀門楣。尤其是在我三歲時母親誕下小妹后不幸撒手而去后,父親的心思便只在此處了。”
“大兄生性疏闊,二兄沉靜木訥,都對經籍文字沒有什么興趣。學業不成,成年以后都只是幫父親打理生意。”
“最后父親將希望寄托在我身上。那些先祖的輝煌事跡,便是父親在販貨的路途中得空向我灌輸的,以祈盼我能早早下定決心,以功名為志。”
“后來,總算我在讀書上表現還不錯,不過兩三年功夫,就讀完了《蒙學六經》和《三百家》古詩,一時鄉鄰之間倒也有了些名氣。”
文晉元原本以為,歸無咎只是大致告訴自己這待詔真傳身份的來歷,未曾料到歸無咎竟然講述的如此細致。細細品味,悟到歸無咎確如他自己所說,心境有所突破,方才如此坦然的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