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之內的光華忽明忽暗,氣機時而高揚,時而潛回,顯然是在過去的一段時間內,發生了劇烈的動蕩。
應姜敏儀所求,歸無咎與她又斗了一場。
這一回,雙方是以仙家道術比拼。姜敏儀所持,乃是元門固有之傳承,并未動用“武道元域”中的手段。
此戰強弱分明,歸無咎勝的容易。單以仙家法門而論,姜敏儀雖不亞于代螺宗“嵐”等第一流的天才,但比之“圓滿之境”的境界尚有一至二籌的差距,還不足以對歸無咎造成威脅。
但是姜敏儀似乎并無心于勝負,一場斗戰,只是著意于自家全力發揮,心無旁騖。好似一切都是她自己的獨舞,只為了激發全力,酣暢淋漓的一戰。
戰罷。
姜敏儀解下外衫,精瓷一般的裸背正對著光華的石壁,以此為鏡,仔細觀察她背上早已縮水了許多的“白虎”印記。
對于她這有些玄虛的舉動,歸無咎不明所以,也并未開口去問,只隱隱感到姜敏儀似乎有話要說。
果然,姜敏儀仔細查看之后,從容披上白色華服,迎上前道:“歸無咎。你我是到了分別的時候了。”
歸無咎訝然。沉默數息,詢問其故。
姜敏儀明媚一笑,灑然道:“之所以借居尊府一年有余,不為其他。只是需要得到一個準確的時間。方才這一場比斗,印證道法是小,更重要的是活絡筋骨氣血,體察一年來武魂印記的精確變化,以便推算。”
“現在,敏儀已經心中有數了。”
以三次打斗的方法來約束武魂印記的成長,此法粗粗說來,每兩次比斗之間,是相隔百載之久。
但是這百年之期只是虛數。具體到每一人,因為體質不同,天資各異,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差別。姜敏儀在清萊臺住了年許,順便助歸無咎撫育幾個外門弟子,正是為了錨定這個尺度,推算日期。
歸無咎低聲問道:“下一次是什么時候?”
姜敏儀淡然道:“八十九年后。”
歸無咎沉吟道:“八十九年之后……恐怕歸某將要云游四方,尋找道中機緣。你若往此處來尋,恐怕未必能找到我。”
姜敏儀嫣然一笑,似百煉鋼化繞指柔。一伸手,自胸口襟囊內摸出二物,似乎是兩枚半寸大小的青玉扇墜,交到歸無咎手上,言道:“不妨。捏碎此物,無論你在天涯海角,我自會尋來。”
此時姜敏儀說話時一反慣常的質直爽利,音聲異常輕柔。再加上這句話聽起來實在有些曖昧的歧義,歸無咎不免一怔。
抬頭一看,姜敏儀眸中色彩變化,似有千種滋味。
姜敏儀初見歸無咎的那一次,壓抑過久,動作有些過火。覺察的不妥之后,立即收斂。
這年許以來,二人一直是君子之交,淡雅如菊。但是此時此刻,歸無咎又恍惚感受到,似乎有一種如火山迸發的力量,藏在她百折千回的面容之下。
但只一瞬間,姜敏儀面上顏色盡皆收起,重歸翠玉鳴泉一般的干凈暢快,笑言道:“有此扇綴為憑,無論你在何地,我都能尋來。但是此種秘法,畢竟不是虛空挪移一流的神通。”
“若那時你果真身在極遠的異域,你要提前一十二年也就是七十七年之后便要捏碎印信,萬萬不可忘記。敏儀的身家性命,都在你的身上。”
歸無咎鄭重點頭應下,許諾必定不會忘卻。
姜敏儀忽地一閃身,已立在歸無咎身后,雙手環腰輕輕一抱。
這一抱如蜻蜓點水,一觸及分。歸無咎剛剛感到背后一片柔軟,一點馨香,姜敏儀已翩然退出三四丈外。
前前后后,不足一息時間。
下一個瞬間,姜敏儀的身軀已在洞府之外,不見蹤影。唯余輕音裊裊,悠然不絕:“后會有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