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萬載以前,圣教大興,于是設神道之法門,營造此累計功德之法,予天資未足者一條上進之途,最稱功德無量。毋庸諱言,神道擴張也為紫微大世界之中探秘索隱,人道遠游,錨定了一方根基。迄今納入治下者三十六界天,勢力范圍之大遠邁妖魔之屬;至于外荒之地,雖未如意,但零零星星管窺風貌,也是積少成多,鑄成氣象。”
箴石略一頷首,目中光華隱現,淡然言道:“貴教弟子流布之廣,的確一界之內,再無第二宗、族勢力能夠及得。利用這一優勢,想來大有文章可做。”
孟倫上真心中暗訝其機敏,爽快言道:“道友一語中的。渡化神道之法中,另有一門觀辨氣機、察判崢嶸之妙術。其中精微之處此間不勞繁辭細表;總而言之,倚傍這一法門,天下各大勢力,若說盡觀虛實,或許尚有不足;但是十之六七,辨明強弱等第,倒也可以勉強做得。”
箴石眉頭微微一皺。
能夠實現探明個大妖族的實力底細,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若是圣教祖庭參合進來,妖族“定品”之爭的形態,將會發生深刻的改變。這一家若要將人拖下水,只怕無人能夠幸免。
想不到其竟有如此手段。
說到此處,孟倫面色一正,意味深長的言道:“以本教觀之,近十余萬載以來,魚凌、折離、原榖等族大興,實力不在十二流品中的宿舊妖族之下。尤其是貴族,只怕較之十二流品之首的元鱷一族,也完全不落下風。若孟某所料不錯,只怕本次妖族定品,貴族之志已然越過十二流品,要在十三家第一流的位次之中,爭得一個名額。”
孟倫伸手一揮,指向那似真似幻的十五峰畫卷,笑言道:“如此安排,可稱實至名歸否?”
這一語雖是笑言,卻鋒芒暗藏。
東山眸中精光一閃,冷然道:“貴教是誠心要將本族放在火上烤了?”聲音隆隆,震動殿宇。
他本性剛勇沉著,縱然是面對一位天玄上真,也毫不畏懼。
孟倫上真卻不以為忤,笑言道:“非是我圣教祖庭要將貴派的底蘊捅了出來。當世第一流的大族,多多少少都有些手段。或許無一能夠如本教這般全面,但是合縱連橫、交通消息之下,決不至于叫任意一家撿了漏去。所以想要韜光養晦,靜待定品完成后自然上位,只是一廂情愿當中必要經歷一場爭局。”
“自然,若是貴族嫌此時入場太急,本教也可以將貴派位次稍往后挪,甚至隱去一切都好說。”
東山聞言,面上怒意稍緩,竟點了點頭,告罪一聲。
若是尋常時節,東山必定將此言當做一套場面說辭,恐難入耳;但剛剛孟倫上真來前,其師箴石恰好也與他說了這一番相似道理,因此能聽進去。又轉念一想,圣教祖庭雖然勢大,但是料想也不至于用如此露骨的手段威脅本族。
是自己洞察利害,情急之下想得岔了。
見時機成熟,孟倫上真啖食了席上幾枚紫果,貌似隨意的言道:“一盤棋局,下明棋總要比下暗棋容易……若是貴派有意,一場波瀾壯闊的變局之后,貴族必定十三家榜上有名。”
拉攏之意,昭然判明。
但箴石卻并未出言,只是以手扶頜,保持沉默。
這般沉默,忽忽然便是兩刻鐘之久。箴石雙目似閉,只偶然露出一線光華。
又過了一陣,見箴石未下決心,孟倫上真索性再加一把火,言道:“若是從前的盲棋路數,諸妖族各自壯大實力,敵我混沌難明;而今日與本教合力,各家強弱之訊息,十分之七融于一家之手……合縱連橫,升降進退,孰友孰敵,奪了誰的位置,大可以做出針對性的布置……兩種法門,勝算參差,以道友之智,當能看清利害。”
箴石緩緩點頭。
只是,他點頭的節奏,和孟倫上真出言的步調并不一致,仿佛并非是附和孟倫上真的意見,而只是自顧自的在點頭。
箴石身后,東山似有意動;若是借得圣教祖庭這一強援,又能窺見各家虛實,的確是一場難以想象的大誘惑。但最終決斷還是由其師箴石來下,所以他雖然心猿騰涌,但面上卻尚能自持。
又過了一刻,箴石緩緩言道:“想必此行之前,貴教已然和‘魚凌’、‘折離’、‘原榖’諸族聯系過了。”
孟倫上真一怔,自家的試探接洽剛剛入巷到幽微處,箴石竟然并未溺于其中,相詢細節,似乎與所料不同,不由心中微微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