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數日之前的交手,荀申打破最后一重執念,其形下之用,終于到了登峰造極、無孔不入的地步。
芳草在鄰,豈有不納之理?
小到市井搏斗,軍陣之戰,上至修道人的生死相搏,其實暗中偷襲占了五六分;真堂堂正正交手,反倒是只占了小半。可是,在今日這盛大莊嚴、萬眾矚目的場合,這看似普通的“不宣而戰”一著,卻成為了最出人意料的奇兵。
歸無咎能夠將劍意溪流悄無聲息的布置在阮文琴身畔,是借助天上那一枚作為載具的“奇石”相助。此石名為“貫甲石”,借此掩藏之下,氣機未發,人劫道尊之下一無所感。
可是圣教祖庭,卻無法指責歸無咎這一手突然襲擊、借用外物。
為何?
因為這戰場,陰陽洞天,本就是圣教祖庭一方選定的主場;而阮文琴,名義上是圣教祖庭一方的“嫡傳弟子”。
乙道尊更在界外以秘法察知,此界之中早已被同等層次的道尊大能施展秘術,誠所謂纖維畢現,無所隱匿。“貫甲石”雖然巧妙,卻也是瞞不過其耳目的。誰又肯相信,陰陽洞天之內所發生的一切尤其是此戰之對手歸無咎的悄然接近這樣的大事圣教祖庭一方會并未及時通告自家嫡傳?
此言斷然難以使人信服。
可是歸無咎斷言,這還真的極有可能發生!
阮文琴名義上雖是“圣教弟子”,但究其實際,卻是陰陽道傳人。
幾次交接,歸無咎隱約看出蛛絲馬跡,圣教祖庭對于陰陽道和阮文琴,似乎有一種特別的……尊重與敬畏,幾至于有些束手束腳。行事細節,必定會十分顧及她的獨立自主,以示充分信任之意。如無必要,多半不會指手畫腳。
在圣教看來,自己借助“貫甲石”的隱匿手段前來,不過是求一個煊赫的出場罷了。只要他們想不到自己會突然襲擊,出于尊重和小心,并未將自己悄然到來的訊息暗中傳告于阮文琴那歸無咎的謀劃就算是成了。
借用阮文琴身份之中“名”與“實”的破綻,造成事實上的突然襲擊,教圣教一方有苦說不出。
這一手平平無奇的“偷襲”之法,實是算路深遠的“毒手”,歸無咎信手拈來,完全不遜于荀申的手筆。
不止如此。
今日的歸無咎,卸下了常服已久的黑色勁裝,換回了當年初蹈荒海的那一套白袍舊服。
當初與秦夢霖三次相見的舊服。
使用“魂珠”之后,宿主便失去了前世記憶,這是白衣女子所言,不會有假。歸無咎自“天幕”之中觀察到阮文琴的氣象神采,也確認了這一點。
可是歸無咎并未忘記,天懸道的頂端,那一句“一世流年石中火,兩生如夢寂寞心。”不知她當時為何生此感觸,但是這足以說明,看似斬斷的前塵中,未必沒有一絲藕斷絲連……
看阮文琴的反應,以及稍有窒澀的應對,歸無咎確信,自己似乎走對了。
歸無咎凌空而下,眸中有幾分自信,幾分得意,幾分溫柔。
今日的歸無咎,論道術層次,是登峰造極;論心術運用,同樣是登峰造極!
這就是他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