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琴并未回答,只是靈動的眨了眨眼,以示回應。
她的眉頭微微擰著,似乎在思索著什么;平靜的面龐上,掛著淺淺的笑意,似乎望見了精彩的故事,有些“意動神馳”的韻味。
過了數息,阮文琴深深的望了歸無咎一眼,似乎要重新認識眼前人。她雙眸明亮,似乎神意縱橫,來去罔極,似乎徜徉在未見未聞的識念風暴之中。
歸無咎亦看著遠方,神思遙佇。
良久之后,阮文琴幽幽一嘆,道:
“此身真幻三遞變。”
歸無咎往前兩步,與她相距不過尺許,淡然道:
“琴心夢魂難盡言。”
阮文琴又道:“舊影相逐終有時。”
歸無咎略一沉思,續道:“窮通盡處自翩躚。”
二人相視而笑。
有頃,歸無咎道:“以后,叫你阮文琴,還是秦夢霖?”
“阮文琴”燦然一笑,一捋長發,道:“其中差別,你早已感同身受,又何必明知故問?自今日起,世上便再無‘阮文琴’了。”
“你是歸無咎,我是秦夢霖。”
“魂珠”轉世之法,縱能保存資質,但是唯有修煉至斬分天人之境,才能找尋回來前世識憶的鐵則,并不能被輕易打破。今日所見,其實也并未超過這一法則的界限。
歸無咎、阮文琴,實是憑借著另外一條奇詭的道路,做到了這不可思議的一步。
按照常理,人我、主客之間的分別不可泯滅。
一人親身經歷之事,與旁人之經歷轉而訴諸語言,告知于你,其必然是有差別的。感受深淺,亦截然不同。
若是那講述故事之人,巧舌如簧,繪聲繪色。那么聽者自然感觸更深,甚而迷于其中,滋味無窮。但是雙方所得訊息之差異,只是減少;卻并未能夠消弭。
倘能更進一步,若是那故事并非由口舌講述,而是修道之人以大法力擬作幻境畫面,將自家經歷徹底復現。那么主客二人所得之訊息方能完全相等。但縱是如此,任是誰也不會把旁人之事,當做自己的經歷。主客差別,不可動搖。
但,若是再前進一步……諸如高明的截取識憶、交換裁切之法,或許可以顛倒主客,以幻為真。
但是如斯法門,就算再高明,也不可能做到天衣無縫;受此術者的識海之中,終究會有一道若有若無的痕跡。若是本人道心通徹,境界高明,自能察覺到所“移植”之記憶的虛妄不真。
可是,若是人世間真的有挪轉識憶、卻又沒有絲毫痕跡的法門呢?
若果然如此……這一段移植自它處的記憶,就和本人經歷,沒有任何差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