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而言,雖然敵我之二百修士,道行均高下懸殊。但落實到實戰上,卻依舊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講究一個堂堂正正。
以下駟敵上駟之法,固然也是一種策略,但卻只是奇兵,不可輕動。
譬如當日在宴席之上立下“陽契”之人,其實便是塵海宗一方隨時可以拋卻的炮灰。
但炮灰也是有炮灰的用處的,總不至于對方遣出一位道行精深之輩,你為了略微消耗對手實力,便將炮灰不計數的隨意遣出。如此在人心、士氣、方方面面,皆大為不妥。
敵手起了厲害人物,我方必然要有能夠與之及時對上的人物,這便是“扳頭”。
所以最終之博弈,在于二百人中階段性出陣的關鍵節點,哪一方能操勝券。
金志和思慮一陣,道:“樂首座的意思是,雙極殿一方,雖然為了湊足二百人之數,以至于下層修士道行略差。但其卻對自家的精英修士極有信心。其等或十人,或二十人。只消分散在二百人之中出陣,每人皆有絕大威脅。屆時我方遣出的強手若不能成功‘扳頭’,勝機便渺茫的緊了。”
閆興華忽地一拍大腿,高聲喝道:“妙啊!原來如此!”
他這一聲嗓門極大,甚至隱隱振蕩本力。身畔金志和、白玉軒等人,都只感頭腦一暈。
閆興華自己,卻面色陡然一變,化作“小心求證”的態度,對樂思源言道:“原來半月之前,樂首座便料定是如此局面。”
龍方云微微一怔,這才省悟道:“我當時亦只以為是下了重注,去其疑慮……沒想到還有這一重含義。”
白玉軒、金志和對視一眼,亦回過味來。
手執“將符”之人,當進則進,當退則退,看似是信有余裕。但若樂思源構思為真,他的謀劃,分明是教歸無咎做這個反復上陣、多次“扳頭”之人,等若將一人之力發揮到了極致。
金志和略一思索,言道:“若是每遇強敵便教他出陣,只怕他看出端倪,心中有隙。”
樂思源自信一笑,道:“此人功行極高,也不知得了何處之機緣。如此人物,勢必自負。只消安排的巧妙,遇見難纏對手,而我方又連續遇挫,他自然會主動出場求戰,卻與我等無關。”
……
歸無咎在仙都二十四坊中轉悠兩圈,將云峒派中所罕見的奇珍異物悉數采買一遍后,悠然回返。
正行到距離內城尚有十余里處,忽聞一聲響起:“道友止步。”
歸無咎一轉身,微笑言道:“原來是閣下。”
以他功行,其實早已感受到有人藏在遠近,只是一直不動聲色而已。
此時轉身一看,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半月前飲宴之上的舊識,那一位跛足長發的修士。在與會賓客之中,功行也是位居前列之輩。
跛足修士正色道:“在下于堅同。瓦梁道游方散修。歸道友有禮了。”
歸無咎聞言微訝。三會所邀之人,若非名門執掌,便是武道世家家主。游方散修,可謂罕見之極。
略一正色,便道:“于道友有何見教?”
于堅同俯身一拜,言道:“于某人飄零四海,無以為家。早年時固然盡興。但如今逸興已消,動極思靜,卻想尋一個安身之地。思來想去,今日三會之后,歸道友勢必一飛沖天,故而提前投奔。”
歸無咎不由啞然。
于堅同意味深長的一笑,言道:“其實當日眾賓客之中,能夠看出歸道友前程遠大的,絕非于某一人。只是彼輩雖然有心,但卻皆以為歸道友早已和塵海宗定下了那等契約,所以不敢近前叨擾罷了。”
“于某自命不凡,自以為有兩分察言觀色的本領。歸道友與塵海宗縱有合作,卻絕非是那想象中的關系。所以才敢大膽來投。將來歸道友縱不能借位稱尊,至少也能夠如六牧島主一般坐斷一方,劃界逍遙。于某人也算多了一個靠山。”
歸無咎眼皮一眨,忽地笑道:“你我不過是一面之緣。于道友不吝交淺言深,自然是有所倚仗的。”
于堅同聞言,蠟黃的面上擠出一絲笑意,道:“歸道友明察秋毫。”
“道友雖然功行精湛,罕有人及。但……總要先過了雙極殿比試的這一關,才有將來可言。”
說罷,于堅同自袖間抽出一道長卷,道:“薄禮一份,歸道友請笑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