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歸無咎籌策演化、凝練武魂,看似經歷了極漫長的時間,其實神思一起一伏,舉手成就,不過盡在三十六息之間而已。
歸無咎收攝氣機,淡然道:“很好。”
或許勢均力敵、盡舒己意的一戰,便是最后“畫龍點睛”的落筆處。
銀甲人并非廢話,舉手抬拳,猛然一擊!
這一擊,可并非試探性的開場白,不溫不火;一出手,便是石破天驚!
先前這幾位施展手段,全力一擊擊出,清響之聲由遠而近,已是極為高明的手段;而銀甲人這一擊出手,整個方圓百里之地的任意一寸空間,皆是同時傳來致密刺耳的嗡鳴聲。
這已經非是用木棍攪動湖泊,而是力達四梢,同時緊密的掌控著百里之內的一切存在。
歸無咎眉頭陡然一凝。
他看得更加清晰,隨著銀甲人一拳擊來,四面八方似有無限致密的氣體化作圓珠滾動,而此人的拳力可以盡數傾注到其中任意一個角落,一擊隱匿于萬千擊之中,沛然難御。
旅途之中,歸無咎琢磨武道中的交手招式,也曾經設想過類似的變化。只是覺得其中變數過于精密,力難由心,所以最終放棄。
而銀甲人卻做到了。
更加不可思議的是,銀甲人這一擊,竟似只是隨手一擊,并未動用全力的樣子。
以樂思源道行之高,若是此時易地而處與銀甲人交手,只怕一招就要敗在他手上盡管雙方的真實差距,遠不當是如此之大;盡管銀甲人所動用的手段,堪稱非常之法。
千鈞一發之際,以歸無咎的神意精敏、道緣高妙,在拳力及身的一瞬,終是找到了這一擊的準確落點。傾盡一身真力,又以本命法寶調運駕馭,終究是不可思議的達到了“力出圓滿”的界限,正面迎擊。
然后,歸無咎身軀一蕩,似慢實快,節節后退,飄搖出二三十里外。
這一擊也測試出,以本力高下而論,銀甲人的實力,實要在歸無咎之上。
此時歸無咎如蜻蜓點水一般的后退之勢,其實并非是他本意如此,而是遵照本命法寶的指引,順勢施為的卸力手段,中外激蕩,守真不壞。若無本命法寶的調控之功,迎上本力明顯勝于自己的一擊,就算擋下,身軀之中的不諧一時半刻無法驅逐,也會在第二擊、第三擊的追擊下速敗下陣。
歸無咎雖處劣勢,心卻未亂。
不過,他也由此從成就后天武魂的喜悅之中暫時抽身,將全數心神投入到眼前一戰中。
這一戰,與歸無咎想象的大不相同。
武道之中,本來就講究全力以赴。若非明確敵我實力差距極大,否則出于慎勇決絕之心,斷然無有輕易留手的道理。更何況歸無咎自信,以自己的道行層次,不當存在什么“功行遠勝于己”的人物。
再者說,若是銀甲人果然功行遠勝于己,他又何必見歸無咎輒避?又何必一連遣出十二人動用類似于“武魂祭法”的手段,只求略微削弱一些自己的實力?
無數征兆和事實表明,銀甲人先前并無把握勝過自己。
歸無咎念頭通達,在一瞬間便將這一切理清。同時他神思鎖定占據之內,未有絲毫松懈。
銀甲人緩緩靠了上來,相隔百丈之外。
他一擊便大占上風,按理說該當乘勝追擊才是。七成力不足,便用八成力;八成力不足,便用九成力。可奇怪的是,銀甲人此時卻似乎甚是躊躇,猶猶豫豫的站在百丈之外,觀察歸無咎的一舉一動。
歸無咎測其心意,他似乎是猜測自己是否受傷。
此念既明,歸無咎立時把真力一震,恢復了一身整勁,然后沖銀甲人微微一笑。
銀甲人身軀果然一顫,瞳孔陡然一縮。然后,他右掌高高舉起,似要再度出手;旋即又緩緩垂落下來。
歸無咎心中,產生一個猜想。
莫非銀甲人這規模駭人的攻擊手段,有使用次數的限制?
所以他才務求一戰畢其全功,不惜雙極殿長老之性命,也要確保將自己的戰力狀態略微打壓,削減到某一個狀態之下?對于某一道標桿之下的戰力,他所掌握的有使用次數限制的一擊,方才能夠確保成功?
如此說來,先前此人戰力明明在樂思源之上,卻不肯出手,反用言語勸退,就說得通了。他的確是能夠輕易擊敗樂思源;但是此人并不愿意將這一機會,動用在樂思源身上。
仙道之中,有使用次數限制的神通道術并不罕見。別的不說,歸無咎自己的壓箱絕學空蘊念劍便屬一例。但在武道之內、講究“至真至簡”的斗戰法門中,如此手段,卻是聞所未聞。
或許,這并非是什么道術功法,而是眸中意外的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