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之戰,一年后。
這一片地域,平林陌陌,遠山如黛。而一應人力施設,殿宇經營,皆藏在深山之內,相為點綴。
所有山岳,看似遠近不一,但是其中的距離卻極有分寸感。欣賞良久,不難看出這是身負大造化的仙門勝地。
忽然,所有山岳之形,似乎扭曲擠壓,大小變化。
色澤也是忽明忽暗,仿佛晝夜輪轉,節奏加快了千百倍!
一息之后,周遭天中,多出三四個人影。
為首一個方面老者,面目清凈,身著素衣,手持一柄九節碧玉竹杖,正是藏象宗掌門杜明倫。
此地,不是別處;正是藏象宗山門所在。
只是為一件秘寶護持,所以仿佛畫中。
杜明倫面色陰沉,深吸一口氣,立刻將掌中九節竹杖倒轉橫持,高高舉起,左目對準竹孔。
似乎這九節竹杖內部都被打穿,成了個“管中窺豹”之象。
又過數息,杜明倫身軀化為玉色,青紫氣機,快速上下流動,仿佛清水煮沸。
身后數位真君,都是一臉凝重,望向杜明倫的施法手段。
竹杖所對之方向,似乎是門中山水形變最為劇烈之處。
杜明倫身軀一凝。
然后右手扶著竹杖的食指,陡然用力一捺!
遠近山水之景象,立刻有所變化。
放眼望去。絕大多數山巒殿宇,形貌都徹底穩定下來,如同遭到“固定”;但是西南方向角落的的某一處,變化卻異常劇烈。約七十余座山岳,立刻化作齏粉,隨風飄揚。
杜明倫面上有幾分無奈。
此時,長天之外,不知幾千幾萬里,隱約可見有一道青色的影子,化作一道鳳形,一閃而逝。
誰也沒有料到,妖部糾纏,持續了一年之久。
如今四部飛升妖祖所攜帶下界的秘法手段,幾乎耗盡;尤其是最根本的幾大手段,在攻擊原陸宗,試圖畢其功于一役之時,便一口氣用掉了。而九宗所藏底蘊,卻遠未告罄。
若是四位天尊攜帶各自宗門鎮宗之寶,以及各類底蘊迎敵,龍云、風青等人兩手空空,反倒要落入下風。
兩位妖祖所用策略,是游斗試探之法。
蓄力六十四倍合力,轟擊各宗之山門。
然后一擊即走。
若是山門之內有道境坐鎮,此法自然是完全無用。
但若是無有,那就有些微妙了。
按照道術之常理,各宗掌門在近道境中也算修為精深。動用門中重寶,各類底蘊,對抗這六十四倍合力的“笨拙強攻”,理當可以對付。
事實也正是如此。
倘若戰局是如原陸宗那般,固守一地,保持宗門不失,只要不傷筋動骨就算勝利。那么九家宗門,無論哪一家,都能做到。
但現在兩位妖祖放低了姿態,那就有些微妙了。
九宗秘法,各有所長。有強攻,有固守,有消解,有變化。雖然殊途同歸,但是差別也由此呈現。
譬如藏象宗之道術,以兩兩生化為長處。但是因感應精粗之差別,要將來敵手段完全化去,非得有道境修為不可。
通俗而言,這是一種門檻極高的神通路數。
近道真君施展,多多少少就要差了一些。
假使此時是生死決戰之時,杜明倫動用了手段,將來敵一百分的攻勢化解了九十七八分,那已然可算大獲成功;但若面對不定時、無休止的騷擾,哪怕損失只是一分兩分,積少成多,也極令人肉痛。
近一年以來,受襲擊的宗門,以藏象宗、真曇宗兩家為最頻。
因為這兩家道術,一家講究兩兩生化,一家講究妙緣相得。相比于其余七宗,其手段降階由近道境施展,誤差略微偏高。
所受的損失,也就更多一些。
杜明倫怔然出神。
若是妖祖真個放下身段,騷擾上百余載,那么藏象宗付出的代價,只怕并不亞于原陸宗。
一刻鐘之后,清光一閃,一位黃袍上真立在杜明倫右側。
此人名為鶴守臻,成道尚不足六千載,在諸宗真君之中算是年輕的一倍。
鶴守臻搖了搖頭,言道:“歿去七百余人。功行最高者,是程師弟內弟子墨興,星君修為。其余元嬰境者,約莫二十余人,都是在煥寧殿修行。除此之外,都是低階修士,和力役仆從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