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無咎心中一動。
內外皆屬無用?
心情先生嘆息道:“你又何必妄自菲薄?軒轅懷之三道底蘊無上甚深之道術根基;媲美上境修士、千萬載壽元的深銳境界;以及攫取末拿本洲之偉力加持,你已兼而有之。想來這都是神韻道友的布置。”
“如此,以你實心有情之體載之,自然勝過他的‘無心映照’之身。”
歸無咎倒是并未露出喜色,只沉吟不語。
心情先生忽而笑道:“歸無咎,我便考你一考。若是你我易地而處,當此局面,理應如何破局?”
口中訴說,心情先生隨意大手一揮。
精氣流動,這是最淳樸的末拿本洲五行玄術,與前身的“鶴鐵博”相同,隸屬火系一脈。
氣機登時化作一方棋盤。
黑白棋子,犬牙交錯,紛呈而落。
與大神通者論道,以棋譬喻,對于歸無咎而言,已經是第三回了。
歸無咎毫不心怯,灑然上前一步,觀望棋局。
只一望之下,不由一怔。
入道以來所見之棋局,確數這一盤最為簡單。
甚至盤上都無有一塊攻殺之棋,幾乎每一塊都是活棋。全活的姑且不提,就算角上并未明顯擺出兩只眼的一塊棋,稍稍騰挪,或者做出眼位,或者和遠方的一塊棋巧妙聯絡,總之絕無被攻殺之優。
換言之,這已經是一盤官子棋。
略微清點盤面,白棋實地已不落后,外圍的味道亦甚好,顯然暗藏的潛力也遠遠好于黑棋;再加上棋形并不十分復雜,又無有攻殺威脅予以借用。所以別說是歸無咎,就是換作一個世俗中中等層次的棋道高手,取勝也是不難。
盤中意象,倒是符合心情先生所說的“內外兩虧”之局。
歸無咎唯恐其中尚有什么精妙手段,又仔細看了幾遍。甚至于將每一塊棋可能的眼位都仔細驗證一遍,確認無虞,這才笑道:“若是執黑,晚輩只怕是無能為力。還請前輩教我。”
心情先生瞥了棋盤一眼,笑道:“那也容易。”
卻聽他曼然道:“由是重定終始份,殘袖一卷盡歸無。”
曼然輕吟之際,右手大袖一拂。棋盤之上的黑白棋子,紛紛落下,旋即在地面上傳來明珠翠玉、叮咚不絕的響聲;然后只見火光四濺,不住地沸騰踴躍,將區區斗室,映照得光輝粲然。
火光之后,棋子隱然不見,棋盤之上空空如也。
心情先生捻須道:“借法如此。”
歸無咎看著心情先生笑瞇瞇的面孔,心中一愕道,什么重定終始份,一卷盡歸無。這不就是掀棋盤么?
望著眼前之人氣象,歸無咎目光也漸漸銳利起來。
一直冷眼旁觀的殊神韻,忽然道:“你勝不過我。”
“至于這末拿本洲所映照的‘外界’,雖然我暫時知之甚少。但是可以想見,也不是閣下能夠輕易遁入的。”
心情先生欣然頷首,道:“不錯。”
“這一回顯化有情之心,遁入本界。本是以做成為要務,為了規避風險,在規模上是保守了一些。而神韻道友‘本身’尚在,只是將無情之心,點化有情。故而一身玄力,臻至本界極限。若要斗法,是你勝出了許多。”
“至于遁入大界,原不在于能不能,而在于該不該。眼下,的確也不是時機。”
殊神韻冷冷道:“那道友的倚仗,又在何方呢?”
心情先生走出兩步,幽幽道:“好罷。既然神韻道友此時所知不全,那老朽就講一講其中的精妙道理。”
“這大世界的機緣,甚是關鍵,此節不必多提。”
“只是欲取機緣,有一關鍵,名之為‘一意始終’。何意?無論你道行境界再高,若要下手撥動局勢,全取功果,那也只有一次機會。若是一次不成,法消緣寂,再難以有為之心,干涉其中。”
“迄今為止,尚未敗退者,寥寥可數。”
“只是此事到底有一個后門。大千世界之中,一切真實事跡演化,終究不能完全抹去;既然經歷,便有實跡。若能將這‘實跡’引動,便未必沒有第二次、第三次的機會。只是,要做到此事,必須要以有情之心遁入末拿本洲為前提。”
歸無咎試探道:“心情先生是第一個做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