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相傳這是古人利用十二生肖動物各自出沒的時間,來命名的各個時辰”
說到和時辰、打更有關的內容,更夫的話一下子就變得順溜了許多,就連遣詞造句都變得有些文縐縐起來。
“什么又是十二生肖?”
“老先生竟然連十二生肖都不記得了嗎?十二生肖啊,又叫屬相,是與十二地支相配,以人出生年份的十二種動物,分別是子鼠、丑牛”
“是啊,我都不記得了,這就是遺忘你們想一想,如果這天地之間,再沒有任何一個生靈記得有十二生肖的說法,那么,它們究竟是存在,還是不存在呢?”
這老先生在神神叨叨說些什么?
什么存在不存在的,說了他們也聽不懂。
兩個更夫一邊穿衣服,一邊暗自感慨,老先生是真的老得開始糊涂說胡話了,就連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記不清楚。
他又無妻無子,等再過些時日,人完全糊涂了,可就再難熬下去嘍。
想著想著,他們兩人卻又想到了自己,一時間不由得更加黯然神傷,此時再看那老學究,頓時就有了許多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老先生,你就在這里歇著,等我們打完更回來再聊。”
更夫說話間已經套好了厚重的棉袍,打開屋門走了出去,只留下老學究獨自坐在那里,還是一動不動,就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
倏然間,一道黑色紋路自他的衣領下面浮現出來,很快便擴散至全身,唯有上半邊腦袋,還未曾被黑色紋路盡數覆蓋。
老學究凝視著面前的火盆,就像是在看著與之性命相連,血肉交融的最親密之物。
黑色紋路依舊在涌動著,想要將他整個面頰覆蓋在內,但數個呼吸過去,卻總是無法成功。
噼啪!
火盆內的一根木柴突然炸開,發出一聲脆響。
絲絲縷縷紅色霧氣從他的肩膀處散溢出來。
老學究一下子呆住,臉上現出掙扎的神色。
“吾名”
“不,小老兒匡正乾,今年六十有四,也沒得幾年好活了”
“有道是父母在,不遠游,但我自幼出門讀書,一心想著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也好讓父母得享大福,惜乎屢次不中,待到心灰意冷返回家鄉,見到的卻只是兩座孤零零的墳塋”
“我恨吶,一恨自己不爭,屢試不第,二恨癡迷瘋傻,不能早日想通,三恨天地不公,讓我那雙親早早亡故,竟然不得見上最后一面!”
“少小離家,不惑方歸,什么都變了,什么都忘了,回想一生,最開心的時候,竟然是已經沒有了任何記憶的幼時”
他直挺挺坐在那里,喃喃自語的聲音越來越沙啞低沉,最后突然一低頭,頓時就此氣絕。
轟!
黑色紋路猛然爆發,與盤旋于體表左右的紅霧激烈對撞消融,最后終于得占上風,緩慢而又艱難地向上蔓延,一點點將老學究的面孔完全覆蓋。
變幻出各種形狀的黑色紋路最終在滿是皺紋的額頭上聚攏,緩緩歸于一處。
然而就在此時此刻,毫無征兆就又是一聲爆響,隨后便是燃燒木柴炸裂的脆響,黑紋突然間就此頓住,仿佛有什么至關重要的東西,突然遭到了沉重的打擊。
本已經低頭氣絕的老學究忽然間身體一震,仰天嘶吼:“我死之后,還有誰會去記得,去祭拜我那一生悲苦的雙親!?”
轟!
黑色紋路凌亂,眉心處的漩渦差點兒直接崩散,許久后才一點點恢復過來,卻再也不復最初出現時的那種感覺。
他一點點起身,動作僵硬打開屋門,只穿著一件單衣長袍,就那樣直接沒入到冰冷漆黑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