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判拉著馬車一路前行,還在默默數著步子。
雖然為了保持體力,他并沒有直接發足飛奔,但即便如此也絕對算不上慢,至少比坐著馬車出城后那種優哉游哉的速度要快了不少。
他的步幅邁的并不算小,一步跨出差不多就是米許的距離,所以當數到五萬步還未見到城墻輪廓的時候,他便直接停了下來,第一時間排除掉了自己依然身處大魏國土這一可能性。
一步一米,五萬步就是一百里路,按照這個距離來推算,他應該差不多已經橫穿整個京城而過,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還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前后左右只有一條筆直的長路,以及一輛冰冷的馬車陪伴在他的身邊。
顧判倚靠在車轅上開始休息,同時警惕地環視打量著周圍環境。
沒有了各種超凡脫俗的感知手段,他現在也只有用這種最為原始的手段來獲取信息,防備有可能隨時降臨的突然襲擊。
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回到了當初剛剛穿越的時候,作為被騰副將抓了壯丁的小小鏢師,一腳踏進了那座被死亡陰影所籠罩的迷霧山村,走著無論如何都走不完的漆黑街道。
但那時候他是靠著一路鑿屋穿墻,斧劈火燒才從那里面逃了出來,而眼下這種情況,又哪里有一間屋子可以供他砍伐,又哪里去找憨熊這樣一個心眼兒實在的屬下忠心耿耿聽令指揮?
顧判低低嘆息一聲,直到此時才驀然發現,近一段時間來,他所有的鎮定,所有的底氣,以及無堅不摧、堅忍不拔的信心信念,其實絕大部分都建立在自身的實力上面,而一旦失去了幾乎所有修行而來的力量,所有的一切就都猶如空中樓閣,隨時都有崩解塌陷的危險。
忽然間,他猛地瞇起眼睛,死死盯住了前方遠處的某個地方,臉上也隨之泛起了一絲古怪的笑容。
有意思,確實很有意思。
他才剛剛胡思亂想到這里沒有一間房屋可供斧劈砍伐,下一刻就相當貼心的給他弄了一間木屋出來嗎?
如此說來不過去劈了它,就對不起他手上一直拎著的這柄斧頭。
松了韁繩來到近處才看到,除了那間孤零零的木屋之外,竟然還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正蹲在木屋門前,似乎正在那里玩沙子泥巴。
顧判將斧頭隱入虛空,又靠近一些后仔細觀察。
背對著他的應該是個四五歲左右的小男孩,手上拿著一把半尺長的小鏟子,確實是在那里挖沙子堆土玩耍。
他收回目光,抬頭看了眼月亮的位置。
不得不說,眼前的這個小男孩并不正常。
就算是沒有異聞事件,就算真的是一戶住在官道邊上的百姓人家,也不會在后半夜不睡覺,放任自家孩子一個人在外面撒尿和泥,鏟土挖沙。
那么,還是先砍上一斧頭再說吧。
在這樣的一種極端的環境下,這間屋子和這個小男孩以這樣一種方式出現在他的面前,對方是真正活人的概率,基本上已經可以忽略不計。
可惜自從他在黑暗中醒來之后,不僅僅所有功法消失,就連斧頭一直都處在恒定發熱的狀態之中,導致了他完全無法通過斧柄的溫度變化來判斷,眼前的木屋和小孩到底是不是異聞生靈。
顧判深吸口氣,將腳步放到最輕,緩緩握緊了剛剛顯形的雙刃大斧。
退一萬步講,就算這真的是一個小男孩,因為晚上睡不著覺偷偷跑出來玩沙子,那他為了自身性命的安全起見,也是要先劃上一斧子再說,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可以考慮。
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仁慈與大意,都有可能會變成纏繞在自己脖頸上的絞索,輕輕一拉便會收走自己的性命。
不知道為什么,顧判忽然發現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越是靠近那座木屋,雙腿就越是沉重,每朝那個小男孩靠近一步,冰冷壓抑的感覺就增加一分,到了最后的一丈左右時,以他的力量都有些抬不起腿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