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曌當然清楚這番話的背后暗示。
面對母親在電話里的哭求,藺曌既心酸又難過,心酸自己一家竟然連這點風雨都無法阻擋,難過的是,母親在電話里只想著自己弟弟的未來,完全不顧她回去會是什么結果。
藺曌自然不可能悄然離開,事情轉到陳晴那邊。
只是一天,消息傳回,說事情解決了。
藺曌當然不信,打電話回家,父母也處在事情突然逆轉的一頭霧水之中,說是對方莫名其妙地就不再追究了,還很客氣地主動上門道歉,送了一堆禮物。派出所那邊還把他弟弟送了回去,學校的校長還親自跑去她家慰問,清退她弟妹的事情更是再也不提。
事情還沒算完。
又過了兩天,家里打來電話,說是她那位領導被雙規了。
依舊沒完。
她在鑄件廠兢兢業業了大半輩子才混了一個車間主任的父親突然被市國資委喊去談話,問他對廠長職位感不感興趣?不是什么部門主管,也不是副廠長,直接就是一把手。
這次,一家人都有些蒙。
如果說當初藺曌跟隨陳晴‘好夢一日游’只是劉姥姥闖進大觀園,看得見滿目繁華卻不明白種種花團錦簇幕后意味著什么,這一次,藺曌真正體會到了財富和權勢的恐怖能量。
哪怕父母頗為意動,廠長的事情藺曌到底不敢擅作主張,讓大宅里的女侍幫忙傳話給陳晴,得到回復只是‘這種小事別來煩我’,女侍返回的原話,明顯的陳大小姐語氣,很不耐煩的模樣。
藺曌糾結了一夜,還是決定勸阻父親。
可惜沒用。
熬了一輩子突然得到這樣的機會,父母到底沒能抵住誘惑,同意下來,連帶著和父親同一工廠擔任會計的母親接下來都要接管財務部門。
藺曌對此只能無奈。
因為明白了整件事都是她這個女兒在發力,這些日子,新官上任的父親已經開始向她暗示,能不能拉些投資去家鄉。
還有母親,也再次念叨讓她想辦法把弟弟接來北京上學。
藺曌只能表示無能為力,她是真不敢再用這些‘小事’去煩陳晴,因為她明白以陳晴的脾氣,上次還算正事,而現在,如果貪心地跑去索要更多,對方更可能把已經給出的東西全部收回去。
被糾纏一番,藺曌只能把上次得到的又一萬塊錢再次寄了回去,自己一分錢沒留。
不過,連續拿到了兩萬塊錢,似乎,好像有些適得其反。
家里人大概確認了她傍上什么大人物,倒也不點破,只是不間斷念叨希望得到更多。
可是,她哪里還有更多?
她什么都沒有。
或者,經歷過這一遭,欠了那么多,她覺得現在連自己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甚至覺得,陳晴這次之所以把她先拎過去見人,而不是看似最乖巧聽話的隋青豆或寇予幾個,大概就是明白,她看似驕傲,但骨子里反而是最認命最馴服的一個。
各種胡思亂想著,直到車子停下,藺曌才回過神來。
江山舞帶著她下車,藺曌抬頭看了一眼,夜色中,眼前是長城飯店的醒目霓虹招牌。
深秋時節,北京夜間的氣溫已經接近零度,女侍跟上前送了風衣過來,被江山舞拒絕,擔心弄皺禮服,藺曌感覺肌膚上的小疙瘩都被冷氣激了起來,見江山舞如此,也沒敢要風衣穿上。
兩人進入長城飯店,這才稍稍暖和起來,兜兜轉轉,終于來到一處宴會廳。